子蓁向風茗問來霽星的生辰八字,在后山上尋了片朝南向陽的福地,只待他演算的合適日子到了便可動工。他心里清楚,霽星死在人間,魂魄都在異世流散,做這些功夫只是為安撫風茗的心情。
子蓁從未讓其他族人來此,他亦不可能親自干這等粗活,掘土的重任只能落在玄霏頭上。子蓁為自己和風茗撐著傘,等玄霏用鋤頭挖好一座方正的坑室,他用靈力把木棺放下去,陪著風茗把霽星的一套舊衣擱進其中。
玄霏把活干完,本想一走了之,卻被子蓁以眼神制止。這場面悲涼凝重,他本也理虧,只能再忍一忍。
子蓁握著風茗的手,把棺材合上,抱著她回到地面,退到一旁,示意滿身淋著雪,臉色難看至極的玄霏再來把土填上。
最后一點土填平,玄霏瞬身就回到木屋中,把鋤鏟扔到幾頭狼面前讓它們弄去柴房。他固然知曉自己不應對死者有什么怨念,但那樣凄切的場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這一切的因果,本來就與他沒有任何關系,何況若是有機會,他定是會像放走那頭白虎一樣也把那個流影放走的。玄霏坐在屋檐下,看著狼群在雪地中嬉鬧,往日安寧可愛的場景現(xiàn)在只讓他徒增心煩。
子蓁和風茗合力,把石制的墓碑一同立在平坦的墓地前,入地正好二尺三寸。玄霏固然心情不佳,終究是以真龍之身按著子蓁的吩咐做事。這日陽光明朗,林間只有拂面微風,大雪紛揚卻不陰濕,亦是吉兆,這場白事到此便已圓滿,天時地利人和無一處缺漏,若霽星亡于靈界,以擒風林的風水靈蘊,至少可保他家三世平安富貴。
子蓁輩位尊高,不便與風茗一同跪在墳前,便只站著淋下一圈酒。
“我去把銅盆拿過來。”
子蓁矮身對風茗說,這幾日他們一同疊了許多元寶和紙錢,待會都要燒了。她穿著他帶來的孝服,細麻條系在額頭,腰間,胸口,右臂上繡著枚黑色的“孝”字。他們雖為異族,實已如血脈之親,石碑上所刻,亦是以她和暮云霜,義妹義弟的身份來立碑。
風茗抬手,輕輕抓住他的衣袖攔住他,眼中含著不抱希望的,近乎麻木的哀慟,問他:“他在人間,是不是收不到?”
子蓁愣住,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圓話,他沒想到,原來風茗都知道這些只不過是徒勞。這件事支撐她清醒地過了四五天,在這之后,她還有什么能拿來當作寄托?
“落鴻有位大人,職責便是在人間,幫助客死他鄉(xiāng)的靈界人魂歸故里。等你的身體好了,你問問你的師祖,讓他帶你去人間找他,把他的魂魄帶回來就好?!?p> 子蓁在雪中坐下,輕輕把風茗攬在懷中??此俱兜攸c頭,心中不禁愈發(fā)沉重。
祭品最終只是灑在林間,等待被風雪土地腐化。風茗跪在墳前遲遲不愿起身,子蓁不忍強迫,便只讓狼圍過來,幫她維持溫暖,先行回了木屋。
他臨走時猶豫再三,沒有帶走那壇酒,那是地窖中的另一壇,味道清甜得多,更容易入口。狼會確保她的安全,讓她發(fā)泄情緒也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