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哲站在那家面館前,看著里面忙碌的陌生面孔,微微皺眉,這個情報點果然被端了,這下麻煩了,因為他失去了同涇河龍王的秘密聯(lián)絡(luò)渠道。
他當(dāng)然可以大搖大擺地去涇河龍宮,但那樣無異于公開了他的行蹤,他腦子還沒秀逗到認(rèn)為佛門在長安沒有眼線,也許他們對他的出現(xiàn)不會給予太多的關(guān)注,畢竟長安身為洪荒人族之都,來來往往的仙神妖魔數(shù)不勝數(shù),但他公開去找涇河龍王就不一樣了。
蘇哲不是特工,但前世諜戰(zhàn)片沒少看,知道在這個節(jié)骨眼跑去涇河龍宮不是明智之舉。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涇河龍王應(yīng)該是妖族安插在人皇之國重要角色,雖然他無法理解一個龍族怎么就跟妖族攪在了一起,按理說,龍族已是神屬,跟山旮沓里刨食的妖族不可等而觀之了。
想不通就不想。
于是,他只好又去了金山寺。
這次小唐僧見到蘇哲跟見到了鬼一樣,“砰”的一聲直接關(guān)了禪房的門。
這能難倒他?蘇哲單手一揮,房門打開,他施施然踏了進(jìn)去。
迎面就是一串念珠砸來。
說實話,還挺痛,蘇哲呲牙咧嘴。
“咦?怎么沒效果?師父說這可是降妖法器。”小唐僧驚訝地說道。
蘇哲看著地上的那串念珠,靈光熠熠,佛韻深厚,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別說,這東西的確是件法寶,品質(zhì)還不低的樣子,小唐僧半點法力也無,扔出去都能打疼他,要知道他可是玄體已成的存在,這要是換了一般的地仙大妖,不死也重傷。
好東西啊,蘇哲順手將念珠揣到了兜里,小唐僧見狀大怒,道:“還給我!”
蘇哲嘿嘿一笑,道:“你偷襲的我,我不計較,這東西算賠禮了?!?p> 擺明了就是不還,小唐僧無法,臉漲得通紅,叫道:“妖怪!”
蘇哲奇道:“這才半天功夫不見,你怎么知道我是妖怪的?”
“你在我腦子里注入了什么東西?快取出來!”小唐僧猛拍腦袋,表情有些痛苦。
“這就起效果了?”蘇哲樂呵呵地說道:“都是至理名言,好好學(xué)著,別整天抱著佛經(jīng),當(dāng)心讀傻了。”
“都是妖言,歪理!”小唐僧氣憤地說道。
“是嗎?”蘇哲微微一笑,自顧自斟了杯茶,潤了潤嗓子,老神在在地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這些真的都是妖言歪理嗎?”
小唐僧猶豫了片刻,顯然內(nèi)心有些掙扎,最后垂頭喪氣地說道:“其實有些道理的?!?p> 廢話!當(dāng)然是有道理的,也不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尼采、黑格爾之流且不論,馬克思老爺子的話你敢說他錯?這些家伙要是也來了洪荒,少不得也是一方教祖,不比釋迦牟尼差,蘇哲得意洋洋地想道。
“有沒有心得?給我說說?”蘇哲笑瞇瞇地說道。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小唐僧氣鼓鼓地說道。
蘇哲攤攤手,道:“喂!這些東西是我給你的,好歹我也算半個師父了吧?就當(dāng)我檢查功課了?!?p> 小唐僧深吸一口氣,雙手合十,低聲誦念道:“阿彌陀佛,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
蘇哲古怪地看著他,這家伙現(xiàn)在念的是清心咒,也叫靜心咒,是佛門排除邪念,堅定佛性的無上密法,看樣子那些大神的理論把小和尚折磨的不輕,小和尚的表情明顯很痛苦。
理念上的沖突是最要命的,尤其像小和尚這樣純粹的佛子,從肉身到靈魂烙滿了佛的氣息,對佛法堅信不疑,你這個時候灌輸給他一大堆不輸于佛法的理論,其中一些甚至還超脫了佛理,跟灌他一缸鶴頂紅沒什么區(qū)別。
難為他了,蘇哲仰天長嘆,這都被逼的裝鴕鳥了。
蘇哲一點也沒有作為始作俑者的羞愧感,反而覺得藥量還不夠,于是又加了一把砒霜:“小和尚,你這算不算犯了嗔戒?。俊?p> 小唐僧聞言面上痛苦之色有增無減,清心咒念的更為大聲起來。
蘇哲哈哈大笑。
正當(dāng)他打算繼續(xù)挑弄小和尚的時候,忽然神色微動,目光不自覺望向了金山寺深處。
金山寺的后山有一座古樸高聳的佛塔,大概二十幾層高,四周無林,光禿禿一片,看著有些蒼涼之感,蘇哲走到塔下,看到一個老僧人。
素黑僧袍,多有丁補(bǔ)。
老僧人很老了,面皮褶皺之深,層疊如浪花,表情卻是波瀾不驚,兩縷長眉垂落,又頗有些韻味。
蘇哲肅然拜道:“小妖蘇哲,叨擾貴寶地,不曾通報,還望大師恕罪。”
這是一位有道高僧,但蘇哲對他卻殊無惡感,與面對靈山僧侶時不一樣。
到底是人皇之國,這里佛宗走的路數(shù)好像跟西天靈山有所區(qū)別的樣子。
方才在小唐僧的僧房里,正是這位老僧傳音入密,止了他的行為。
那老僧好似沒有聽到蘇哲的告罪,神情依舊古波不驚,好似禪定,只是伸出了一只手。
蘇哲面露不解。
老僧終于睜開了眼睛,淡淡地看著蘇哲,緩聲說道:“昔年佛入東土,漢明帝敕建白馬寺,寺中曾供奉一串佛祖持過的念珠。而供奉這串念珠的地方只有廟里的老住持和他的七個弟子知道。這七個弟子都很有悟性,老住持覺得將來把衣缽傳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光大佛法。
不想有一天那串念珠突然不見了。老住持就召集七個弟子問:‘你們誰拿了念珠,只要自己放回原處,我就不去追究,佛祖也不會怪罪的。’
七天過去了,念珠依然不知去向。老住持又說:‘你們誰拿了念珠,只要承認(rèn)了,念珠就歸誰。’但又過去了七天,還是沒人承認(rèn)。老住持很失望,說:‘明天你們就都下山吧。拿了念珠的人,如果想留下就留下吧?!?p> 第二天,六個弟子收拾好東西,長長地舒了口氣,干干凈凈地走了。只有一個弟子留了下來。
老住持問留下的弟子:‘念珠呢?’弟子說:‘我沒拿。’老住持又問:‘那為何要背個偷竊之名?’弟子說:‘這幾天我們幾個相互猜疑,有人站出來,其他人才能得到解脫。再說,念珠不見了,佛還在呀。’
老住持笑了,從懷里取出那串念珠戴在這名弟子手上?!?p> 蘇哲靜靜聽完之后點了點頭,道:“寓意深遠(yuǎn),好故事?!?p> 老僧又說道:“那個得了念珠的弟子便是本寺第一任主持,也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