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爾道夫之圍（四）

　　像一顆釘進木樁的楔子，卡爾皇帝和他的部隊從后方?jīng)_進包圍著阿爾道夫的綠皮群中的時候，他們就像雪崩中的雪花，從城下跑向了四周。他們慌亂地擠著，毫無一點規(guī)矩可言，踩著絆倒的同伴，把自己的武器扔在空地上，小個子的地精們不知道被獸人又踩死了多少，甚至可能要比帝國軍隊殺傷的數(shù)量都多。

　　城墻上的獸人們也開始撤退，即便是那些大只佬之類的精銳部隊，也并沒在小子們逃跑后堅持多幾秒鐘，便紛紛地向著他們的云梯和攻城塔逃去，把不少綠皮又直接推下了城墻，摔斷了脖子和脊椎。

　　這支部隊一邊往阿爾道夫的城下靠近，一邊高聲喊著“葛古斯已死！葛古斯已死！”城墻上的士兵們也開始高喊這一句話，加速了大潰逃的開始。

　　漢克撿了一支長戟，把葛古斯的腦袋穿在上面。騎馬緊緊跟在卡爾的身邊。這東西就像在狼群中點亮的火把一樣，士兵們以圓陣保衛(wèi)著皇帝，不時刺向四周正在逃竄的綠皮。他們看到葛古斯的頭被高舉在敵人的手里，寧可去忍受互相推擠的逃亡，也不愿意靠近皇帝和他的軍隊一步。綠皮們的恐懼并不常見，不過現(xiàn)在，人類軍隊的危險已經(jīng)印在了他們的腦袋里。

　　這德行和正規(guī)軍隊相去甚遠，只不過是一群剛才還在耀武揚威的土匪在這一刻終于潰不成軍，阿爾道夫的城墻上響起了連綿的歡呼聲，他們重新調(diào)整了大炮和火槍，開始盡可能減少逃跑的綠皮的數(shù)量。

　　這架勢就和獵鴨子一樣，只要你向著能看到綠色的地方開火，往往能打中不止一個?；饦屖謧兇蛩惆炎约簞偛懦韵碌那瓒甲⑷胱约簶尮芾锏淖訌?，射擊頻率甚至要比剛才防守時還要快。

　　加農(nóng)炮就要更狠一些了，被直接打中的大多被打成了兩截仍在地上。而炮彈落在地上，還會以極快的速度繼續(xù)滾向他們，碾斷了不少獸人的腿，讓他們被迫遭受后排同伴的踐踏。

　　綠皮的浪潮沖進帝國境內(nèi)，洗刷了一番名為瑞克領(lǐng)的海灘，然后在被稱作阿爾道夫和瑞克領(lǐng)士兵的堤壩上遭到了慘敗。

　　綠皮就是如此，依靠一個一呼百應(yīng)的老大作為一切的支撐。他一死，他們就會馬上失去一切戰(zhàn)意，開始逃竄。畢竟能成為老大的一般就是最強的，最強的已經(jīng)死了，自己這些弱的又怎么樣？

　　大家已經(jīng)開始歡呼勝利了，幾乎所有的敵軍都撤退了。

　　皇帝和漢克基本已經(jīng)走到了阿爾道夫的城墻下面，然后感覺到，天似乎黑了。

　　“我以為現(xiàn)在還不到傍晚，漢克?！?p>　　“我也這么想，陛下，但似乎并不是因為太陽落山......”

　　不如說，有什么東西從身后遮住了太陽。

　　“陛下！陛下！是巨蛛！是阿拉克納瑞巨蛛！”一輛馬車和幾名騎士跌跌撞撞地來到了卡爾的附近，先知從馬車的窗戶里扯著脖子高聲警告著卡爾，然后指向了后面。

　　當(dāng)皇帝回頭的時候，看到一只八只眼睛頭上帶著一片紅色，正流著口水看著他們的巨型蜘蛛。它的身軀足以遮天蔽日，它的螯能咬碎金屬，光是被它注視，就足以讓帝國士兵們知道現(xiàn)在綠皮的心情。對它來說，帝國士兵們還沒有它腿上的一個關(guān)節(jié)大。

　　這只來自森林最深處的巨型蜘蛛，經(jīng)常被綠皮們馴養(yǎng)作為攻城的武器或者野戰(zhàn)時突破陣線的利器。能坐在它身上的，一般都是最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地精……

　　但它背上的地精們已經(jīng)不知道去往何處，現(xiàn)在只剩下它要面對這些帝國軍人了。

　　“西格瑪在上，這蜘蛛腿上的毛比我媽媽用的晾衣繩都要粗?！币晃坏蹏勘暗?。

　　其他人都發(fā)出了驚呼，他們的表情和綠皮逃兵們一樣難看，幾乎沒有幾個士兵能合上嘴的。

　　顯然，失去了地精的掌控，它開始依照本能來尋找附近的食物了，唯一一隊向著它前進的食物——綠皮們都跑了，其他士兵都還在城墻上面吃不到，那么選上這幾百個倒霉蛋顯然是個好主意。

　　它的腿抬起來，又從天而降，把一個長戟兵從頭串到了腿，然后丟進了自己嘴中嚼了起來。

　　“防衛(wèi)隊形！防衛(wèi)隊形！建立長槍陣！保護陛下！”漢克高聲向著長槍兵們發(fā)出指令。

　　“陛下，請上馬車，我們會拖延時間！”漢克把插著葛古斯腦袋的長戟扔下，又一次拔出自己的長劍來，“瑞克禁衛(wèi)！和我來，我們得把這怪獸引到另一邊去，別讓它靠近皇帝！”

　　漢克領(lǐng)著瑞克禁衛(wèi)們離開了，開始向著蜘蛛背后的一側(cè)移動著。

　　“喂！看這！蠢貨！我們更好吃！”

　　“跟我們來，來這邊！”瑞克禁衛(wèi)們掀起了面甲，在漢克的帶領(lǐng)下喊著口號。

　　這種情況下，招惹它的結(jié)果是顯然可見的，那就是輕易的犧牲。可這就是禁衛(wèi)最該做的事情，皇帝的性命現(xiàn)在同樣危險，他們必須犧牲在皇帝之前來保住更重要的人。

　　而長槍兵們就沒有這么堅定的意志了，槍陣在他們的連長組織下勉強支撐了三十秒鐘不到，隨著十名士兵和連長本人被丟入嘴中，他們也崩潰了，開始只是陣型的混亂，隨后他們有人丟下長槍開始轉(zhuǎn)身逃竄，皇帝身邊的士官還打算抓住他?？蓻]等伸出手去，其他人也跟著他跑了，巨蛛不停地吃著這些帝國士兵，完全沒在理睬瑞克禁衛(wèi)們的嘲諷。

　　“喂！你們在做什么！回來！回來！”皇帝身邊的士官和旗手們還有另外三位連長喊著，可是沒有任何效果，士兵們拼了命地逃著，他們用綠皮留下的云梯往城墻上爬去。

　　它根本就不理會那些禁衛(wèi)的高喊，而是對這些在逃竄的膽小的食物更關(guān)注。

　　可這看起來只是增加了蜘蛛玩樂的興趣，它繼續(xù)高興地踩踏著這些可憐的士兵，把他們釘在地上，然后偶爾弄一兩個起來甩一甩，再要么就是把一個人同時穿在兩條腿上，然后撕成兩半。

　　皇帝的身前已經(jīng)不再有任何一名忠誠的帝國士兵敢留在此處直面它了。

　　“陛下！請快后退！”士官們拔出劍來站在了皇帝的身前，舉著盾牌看著這巨蛛，他們咽了咽口水，就算只能作為這只怪獸前進道路上的一粒石子，現(xiàn)在也只有他們能頂上了。瑞克禁衛(wèi)們還在想辦法對這東西發(fā)起進攻。

　　“都保持理智！拿起武器！為火槍手和城墻上的大炮爭取時間！”

　　皇帝從他們身后走出，鎮(zhèn)定而威武地走向大蜘蛛：

　　“勇敢的，和我上，不勇敢的，保護火槍手們！我們能爭取越多時間，它就越不可能沖進阿爾道夫！”皇帝的聲音敲在逃跑的士兵的心口上，他們的腳步慢了下來。

　　然后有一些人撿起了武器，滑下了云梯，跟在皇帝的身邊，一同向著巨蛛前進。

　　它那漆黑色的眼睛仍然讓他們感到恐懼和緊張，他們感到有一股火在自己的肚子和肺里燃燒，緊張感和皇帝的威嚴(yán)此時在他們的心里互相爭斗著。

　　目前而言，皇帝的威嚴(yán)還能占據(jù)上風(fēng)。

　　蜘蛛看著他們的行為，饒有興趣地停了一會兒。

　　“沖啊！為了西格瑪！”

　　有四名長槍兵舉著長槍先沖了上去，但這只生物的體型實在是太龐大了，他們的長矛甚至刺不穿它黑色光滑的硬皮，木制的長桿和鐵制的槍頭都彎向了一側(cè)。

　　他們四個在看向自己武器的絕望中被蜘蛛的腿踢飛，撞在了城墻頭上，尸體落地時極其凄慘。

　　“用長戟！用劍！刺不穿就砍，砍不破就砸！我們還有火槍手！”

　　皇帝身先士卒，沖上去給了巨蛛的腿上一錘子，基于戰(zhàn)錘這種武器的特性，卡爾的攻擊奏效了，他把硬皮敲碎了一塊。

　　不過面積太小了，士兵們并不能從這里提供更多傷害。

　　“去它肚子下面！那里也許有弱點！”皇帝高聲喊著，帶隊沖到了它的身下。

　　“瑞克禁衛(wèi)！沖鋒！”漢克隊長從巨蛛的另一側(cè)發(fā)起了一次沖鋒，不過好幾位禁衛(wèi)都像撞在了墻上一樣，和自己的戰(zhàn)馬一同倒在這堅硬的蜘蛛腿下，遭到了慘死。

　　連騎槍也不能對這東西有多少傷害。

　　但這能夠擾亂它，皇帝、士兵、禁衛(wèi)們現(xiàn)在都在它的四周和腹部下方，它難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只能憑感覺攻擊，這就足夠了。他們像是一群纏在人身上的蜜蜂那樣，用著每個人微弱的攻擊積攢著力量，希望依靠人數(shù)打倒它。

　　漢克領(lǐng)著禁衛(wèi)們在它的左右來回穿梭著，讓它現(xiàn)在不得不向四周不停地轉(zhuǎn)身，但卻什么也打不到。

　　長槍兵們等著長戟劃破它的肚皮，然后一起刺向這些傷口。劍士們用盾牌阻擋著它從四周不停落下的攻擊，盡管不能完全擋住，但他們還是想了些辦法來防止這些尖刺一樣的腿直接捅到自己身上來。

　　皇帝在其中敲打著它的腿，盡力做出攻擊。

　　可這全都不是致命傷，不過能讓它更加煩躁。

　　瑞克禁衛(wèi)的數(shù)量已經(jīng)從六十人下降到二十人，先知身旁的那幾位也在馬車脫離這附近之后加入了戰(zhàn)斗。

　　火槍手們其實也一直在開槍，可子彈對巨蛛來說太小了，能夠穿透它的硬皮也很難打到內(nèi)臟，造不成多少傷害。城墻上也來了許多弩手和其他的火槍手幫忙，但大多數(shù)弩箭與子彈都被它的甲殼彈開了。

　　“眼睛！射它的眼睛！”火槍手們的連長發(fā)出了這樣的指示，可是黑火藥武器的精準(zhǔn)度本就不高，加上它現(xiàn)在不停地轉(zhuǎn)著身子，他們的很多子彈仍然射中的是巨蛛的后半身和它頭部的兩側(cè)。

　　“大炮呢？大炮還沒好嗎？”皇帝向著外側(cè)的漢克大喊。

　　“這一段城墻的大炮被摧毀了，陛下，他們正往城墻上推一門新的上來！我不知道我們還要撐多久！”漢克低頭閃過了一擊，可他身后的又一名騎士墜落馬下。

　　“再快點！讓他們再快點！”

　　“是！陛下！”漢克的回答很艱難，他還得操控戰(zhàn)馬躲避外側(cè)的攻擊。

　　直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城頭響起：

　　“用這個！”

　　她從城墻上丟給火槍手連長一支火槍支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