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白痛苦的熬了一下午，直到傍晚這種疼痛才稍稍緩解，她無力的趴在云逸懷里喘著氣。
緩了好一會，她努力的控制著自己保持清醒，抖著手將藏在雪盡里面的東西取了出來。
是那個在路上她親手為他生辰做的鏤空的花鳥紋銀香囊。
她費力的抬起手將香囊塞進(jìn)云逸手里：“這是我給你做的生辰禮物，是個小香囊?！?p> 她盡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去顫抖，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說出來的話就抖得聽不成。
云逸將她攬在懷里，一只手輕輕接住那個小巧的香囊，將它握在手心里。
“本來想著等你生辰的時候再親手給你的，”說著她緩了好一會才繼續(xù)道，“可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我怕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不等她說完云逸就皺著眉直接打斷：“不許胡說！”
“我沒有胡說，我……”
“閉嘴！”
季白不說話了，這是云逸第一次吼她。
她也很想吼回去，奈何沒有力氣。
就在她準(zhǔn)備開口的那一瞬間，呈排山倒海之勢的痛苦讓她差點咬斷舌頭！
這次比剛才還要嚴(yán)重，撕扯的力度大的不可思議，季白只覺得自己要裂開了，忽的身體一輕，身邊的一切似乎都在遠(yuǎn)離自己，包括那個溫暖的懷抱。
這是死了嗎？
她猶如空氣一般在這虛無的空間里飄蕩，看不看，聽不見，摸不著……
“小白！小白！……你醒醒！看看我！不要丟下我……”
似乎有什么滴了下來，溫?zé)岬摹?p> 忽然又覺得似乎有什么將自己死死拉住，直直向下墜去，驚的她幾乎要尖叫出聲，這一叫居然真出聲了。
她醒了。
不過這是晚上了嗎？云逸怎么不點燈呢？
她有氣無力喊道：“云逸……”
“我在。”黑暗中有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這讓她想起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云逸好像也是這么暖乎乎的。
“你怎么不點燈？”
“……你，你說什么？”
“點燈?。亢谄崞岬奈叶伎床灰娔??！?p> 話音未落，她感覺握著她的手抖了一下。
再遲頓她也覺出不對勁了，她試探問道：“云逸？”
“屋里的燈一直都亮著?！?p> 季白瞬間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僵硬在那里，她朝著云逸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黑乎乎的一片，眨眨眼……
云逸沉默著將她又抱緊了幾分，他不會告訴她，她現(xiàn)在幾乎是七竅流血的狀態(tài)，更不會告訴她，就在不久前，她沒了呼吸，那鎮(zhèn)魂玉也碎了。
“你出了好多汗，我給你擦擦?！?p> 他拿來干凈的帕子，細(xì)細(xì)將她臉上的血跡一一擦去。
“我這是看不見了對嗎？”
在黑暗里，她感覺聽力前所未有的好，就像她知道此刻云逸正在清洗帕子，連樣子她都知道。
“嗯?！?p> 身旁傳來他沉悶的聲音。
“那可真遺憾，我還沒有見過你穿婚服的樣子呢?！?p> “……反正不丑?！?p> “哦?！?p> 季白有些乏了，她眼睛看不見，世界里一片寧靜。
“我困了，云逸?！?p> “好，我陪你睡?！?p> 云逸扶著她躺下，他就躺在她旁邊。
季白雙眼是空洞的，眼里沒有往日的光彩明亮，也映不出他了。
云逸只覺得五臟擰在一起，痛的他幾乎不能呼吸。
季白以后都看不見他了，這是事實。
季白躺在床榻上，將眼睛睜了好一會，最后終于放棄了。
她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昏昏沉沉的睡去，臨睡前她小聲道：“你穿紅色真的很好看。”
躺在一邊的云逸渾身一僵，隨后不禁紅了眼眶。
他側(cè)身在被子里輕輕握住季白的手，兩人就這么靜靜地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季白的手忽然間捏緊了幾分，云逸幾乎是同時間睜開的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他沒有睡。
感覺到季白在顫抖，他一骨碌爬起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自己體內(nèi)剛剛恢復(fù)的那點妖力全部給了她。
可是季白依然抖得厲害，渾身上下都開始出汗，一眨眼的時間，整個人就汗淋淋的。
一看輸妖力都沒有用了，云逸心里一沉，一種不詳?shù)念A(yù)感在心底漸漸蔓延開來。
他將季白抱在懷里，大聲喊著來人。
盡管知道如今沒有人能幫助他。
外面的百里見跑了進(jìn)來，可是他也無能為力。
只能急得原地亂轉(zhuǎn)，最后他看著云逸抱著季白的樣子，似是想到了什么，連忙跑了出去。
這一次來的快，去的也快。
在一陣耀眼的銀色光芒閃耀過后，她結(jié)束了此次疼痛。
季白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她虛弱的抬起手，在一通亂摸后，終于摸到了云逸的臉。
她費力的摸著，細(xì)細(xì)的在心里描繪著他的樣子，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還有那連日來不斷消瘦的下巴。
她眼神空洞，手卻準(zhǔn)確的摸到了腕間的手鐲，那是云逸送給她的尾羽。
她緩了許久，手一直摩挲著鐲子，最終，她用盡全力將那鐲子從手腕上取下，然后摸到云逸的手，將鐲子塞給了他。
“還給你，我不要了?！?p> 云逸渾身一僵，手沒有去接那個鐲子，他只是顫著聲音問道：“你什么意思？”
季白緩了一下，隨后竟然咳出一口血來，她費力道：“意思很明顯不是嗎？我后悔了，不想嫁你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收了尾羽怎么可能反悔？！”
“為什么不能？我當(dāng)初并不知道這是你的尾羽……如今反悔也是正常，你我就當(dāng)，從未遇見過?！?p> “我不同意！”云逸大聲吼道，可聲音里卻帶著幾不可查的哭腔，他在害怕，他已經(jīng)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咳”季白又吐了一口血，這次她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像是喃喃自語：“云逸，你我恐怕就到這里了……如若往后你另娶了，也不必告訴我?！?p> 云逸幾乎是帶著哭腔道：“你不在了，我豈會獨活！”
“我不要你死……尾羽還你，就當(dāng)我們從不認(rèn)識吧?！?p> 這樣我們就不是伴侶，你也不必殉情了。
鳳失其侶，悲鳴而亡。
她不想他死，他還有那么長的壽命，如果沒有遇見她。
啪嗒！
一滴溫?zé)岬囊后w低落在季白冰涼的臉頰上，她愣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摸，卻被云逸握住了手。
“你以為把尾羽還給我，我就不會死了嗎！”
季白心里苦澀至極，她多想活下去啊，可是已經(jīng)不行了，她之所以現(xiàn)在能這般平靜的和云逸說話，完全依賴于雪盡的力量，是雪盡用全部的力量幫季白拖住了時間。
“云逸，你愛我嗎？”季白忽然出聲問道。
她這一問，云逸愣了一下，隨后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我愛你?！?p> “那你答應(yīng)我，我死后你不可以自殺尋死?！?p> 云逸沉默著拒絕。
“你知道我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說不定我還能再次找到來這邊的方法，所以你不能死，知道嗎？”她輕聲哄道。
她看不見他，只能順著他抱著她的手臂摸索著撫上他的臉頰，她摸到了一手的濕潤，云逸哭了。
“不要丟下我，求你了?！?p> 他聲音里充滿了哭腔，悲傷自心中散發(fā)，此刻他是無助極了的。
他生平第一次向上天祈求，祈求不要帶走他愛的人。
季白握緊了他的手，聲音里也染上了哭腔：“答應(yīng)我，不然我就不回來找你了?！?p> 云逸將她抱緊，頭埋在她頸肩，失聲痛哭起來，兩人的頭發(fā)再一次的交纏在一起，猶如初見。
“……我答應(yīng)你……不要留我一個人……”
季白抱著他的手也用力收緊了幾分，她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聲音聽起來有些縹緲：“你好好活著，等我回來找你……”
話音剛落，一陣比之前更為耀眼的光芒自季白全身亮起，整個屋子被照得亮如白晝，隨后又瞬間暗了下去，隨著光芒的消失，季白輕撫著云逸后背的手也緩緩垂下……
“啊……”云逸抱著季白，終于大聲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