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開到西市很近，只要兩個小時。
坐在副駕上郁離盡可能表現(xiàn)得和平常一樣。
沈琢言也沒和她講多少話，只問她需不需要調(diào)暖氣。
今天是除夕，路上很堵，比預(yù)計的晚了很久才到。
沈琢言把郁離送到之前郁離住的高檔別墅區(qū)，看著她走進去。
然后把車停在了稍遠的地方，熄了火停在路邊。
他沒告訴爸媽今年會回家，如果說了只回兩天恐怕才會被打，他決定晚上去訂個酒店。
剛準(zhǔn)備導(dǎo)航去酒店，就看見郁離拎著包又出來了。
沈琢言皺了皺眉，看著郁離打了輛車，發(fā)動汽車也偷偷跟在這車后面。
郁離在一個破敗的巷子下車了，沈琢言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進去，這次沒有再出來。
郁離提前和爸爸打了電話，說會回來兩天，雖然電話那頭支支吾吾，郁離也只當(dāng)是她爸在家里弄的一團糟。
直到她推開門看見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沙發(fā)上坐著個長相艷麗的女人，看上去不過三十歲，比郁離大不了多少。
旁邊還坐著個已經(jīng)有郁離半個高的小男孩。
如果不是看見她爸郁承良局促站在旁邊，她都會懷疑自己進錯了家門。
那女人上來熱情摟住郁離的胳膊，“哎呀，這是離離吧，老聽你爸說，我是你王阿姨，這是你弟弟小聰，小聰！跟你姐姐打招呼。”
郁離甩開她的手，一時間只覺氣血上涌，“多大了，是我親生的弟弟嗎？”
郁承良面色有些不好看，“怎么說話呢，越大越?jīng)]規(guī)矩，小聰是你親弟弟！”
“呵，親弟弟？是我媽還在的時候你就搞出私生子了是嗎？我以為你這幾年生意稍微有點起色，生活會變好，原來你的錢都送給他們了。”
郁承良抬起手想給郁離一巴掌，懸在半空又緩緩放下來，“你自己說，我的錢沒供你上學(xué)？海市那么寸土寸金的地方，我沒拿錢給你買房？我放任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拋頭露面，沒讓你回來嫁人，你還要怎樣？大過年的，我不和你生氣，和王阿姨道個歉，一家人就當(dāng)過去了?！?p> “一家人？”郁離沖到自己原來廚房邊上搭起來的小床，果不其然已經(jīng)堆滿了玩具雜物?！斑@個家還有我待的地方嗎？這是我的家嗎？”
走到郁承良跟前，“郁承良，你對得起我媽嗎？”
一巴掌重重落下，打得郁離一陣耳鳴。
“誒你怎么打孩子呢！有話好好說?。 薄澳憧催@個孽障聽得進去話嗎！我今天打死她！”
郁離扯了扯嘴角，拎起一邊的板凳猛地往郁承良身上一砸，然后把桌子上的菜都掀翻在地，把桌子踢翻了，拿起一個碎瓷片就要沖上去。
郁聰在一邊扯開了嗓子哭，被郁離一個眼神瞪的沒了聲音。
郁離被那女人攔住，郁承良靠在墻上才知道害怕。
“你想干什么！你信不信我報警！”
“郁承良我告訴你，你今天就算報警，也得給我按調(diào)解處理，除非你想讓這個見不得人的孩子以后考不了公?！?p> “把戶口本給我，我去把我的戶口單獨登記，以后我會給你每月兩百塊贍養(yǎng)費，你就當(dāng)沒我這個女兒?！?p> 走出巷子到了路口，郁離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手的血，拿出手機準(zhǔn)備打車去醫(yī)院，就看見一輛熟悉的寶馬停在面前，沈琢言下車走到她面前，沒有說話，只是皺眉看著她流血的手。
剛才那樣的場面都沒有哭，現(xiàn)在看到沈琢言郁離才后知后覺感覺到痛，才開始想掉眼淚。
沈琢言給她打開車門，系好安全帶，一言不發(fā)開去了急診。
事情真正被撞破，郁離心里反而沒那么慌了，要是他真的不能接受，大不了再分手一次，郁離想。
到了醫(yī)院，沈琢言忙前忙后去掛號開單子，郁離在這包扎傷口。
折騰到晚上十一點，兩人才從醫(yī)院出來。
誰都沒說話，也沒人有上車的打算，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到街道上，郁離跟在沈琢言后面踩影子。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郁離毫無防備撞了上去。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小心翼翼牽起她受傷的那只手，“還疼嗎？”
郁離是很不愿意讓別人擔(dān)心的人，此時此刻卻鬼使神差地說了聲疼。
她心里像是被貓抓過的毛線團，鼻子一酸就掉下了一滴眼淚。
沈琢言慌張地用手去接，等那滴濕潤化在手心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什么傻事，手頓了頓撫上郁離通紅的眼角。
兩人就地坐下，沈琢言手里摩挲著郁離沒受傷的那只手。
“高三那年，我媽確診乳腺癌晚期，最需要用錢的時候，我爸公司的資金鏈出了問題，破產(chǎn)了。賣了房子我們一家搬到這里?！?p> 曾經(jīng)難以啟齒的過往，努力遮掩的傷口，真正敞開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的難堪。
“家里供不起我出國了，沈琢言。”
所有偽裝終于全部被撕碎，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洶涌而出。
她被一雙溫柔的大手帶著抬起頭，她看到沈琢言也在哭，可他卻只是輕輕拭去她流下的淚。
“我沒有膩，我好喜歡你，真的特別特別喜歡，從我第一次在主席臺上看到你就喜歡了。”
“你的那個掛件我一直保存著，但是后來被我爸弄壞了。”
“高考前我媽媽去世了，我是靠她留下的錢讀的大學(xué)，后來每一年我都努力拿到獎學(xué)金養(yǎng)活自己。”
“破產(chǎn)后我爸就變了個人，我以為是給他的打擊太大了，結(jié)果今天才知道他私生子都那么大了。”
“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分手，我想去留學(xué)，想學(xué)醫(yī)，想看倫敦的初雪?！?p> 郁離毫無邏輯地吐露著自己深深壓在心底的苦。
然后被沈琢言抱進懷里，兩個人互相埋在頸窩，都感到一陣濕潤。
郁離曾經(jīng)覺得對人敞開心扉述說弱點是件危險的事情，她不能保證這些將來是否會變成刺向她的利劍。
可是就在此刻，如果是沈琢言，她愿意去坦白。
煙花在耳邊炸開，郁離聽到沈琢言嘶啞的聲音說
“新年快樂?！?p> “你很棒很棒，你把自己保護得很好?！?p> “謝謝你還能等我?！?p> 他不怪她毫無理由斷崖式分手，只心疼她一個人吃了太多苦。
“對不起，沈琢言，我讓你等了好久?！?p> “是我沒給夠你能完全信任我的安全感，當(dāng)時我們都太年輕了，現(xiàn)在剛剛好。”
“郁離，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