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你剛才說什么?”嘉慕有如泥塑木雕,一時瞠目結(jié)舌,“是我聽錯了嗎,要不你再說一遍?”
江逾微笑道,“嘉慕是真的想讓我說第二遍嗎?”
不,不是真的,還是別說了。
“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奔文竭B忙擺手。
可別再刺激她了。
低頭看去,手中是月之皎潔,穹廬之青。
說著是香囊,但其味道比起花草之香,更像是江逾身上常伴的藥香。
握著這枚香囊,嘉慕有一種難以啟齒的錯覺。
如果說他是認真的,那他也太沉著了??扇绻f他是開玩笑,一是他的神情很認真,全無愚弄之意,二是平時就從未聽過江逾開玩笑,更遑論在這么重要的事情上開玩笑了。
所以一時間,嘉慕也搞不清江逾的真正心意。
之前就說過,她覺得江逾總是向她示好,似乎是有意與她結(jié)交。可是為什么呢,她既沒有權(quán)力,也沒有錢。那時候就已經(jīng)很不理解了,現(xiàn)在又用這么莫名其妙的態(tài)度說了這樣富有沖擊力的話,更是讓她滿腦袋問號。
江逾,究竟要干嘛???難不成,果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只是他由于天生從容,所以才看不出來緊張嗎?
這么解釋,雖然依然牽強,但也算是最合理的解釋了。
“江逾,雖然不需要你說第二遍,不過,我還是想問,你是認真的嗎?”
嘉慕只能用語言去確認一下。
江逾訝異道,“逾哪里會讓嘉慕覺得不認真呢?”
要說哪里——特意選了一個這么風(fēng)景宜人的地方,特意把自己身上的香氣送給對方,還特意把護衛(wèi)支開,這些……還真的都挺鄭重其事的。可是,究竟為什么???
“我就是覺得難以置信,”嘉慕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感受,“既突然,又不明緣由,總之,很奇怪?!?p> 江逾搖頭笑道,“很突然嗎?”
嘉慕默默點頭。
江逾平靜地盯著她,“那嘉慕為什么突然把圣上賜予你的羅衣佩送給沉檀?”
啊。這,這該怎么說?嘉慕無力地解釋道,“他喜歡,借他玩幾天而已……”
“這樣嗎?那沉檀又為什么會抱著嘉慕回到范府?”
“因為我,我......”也不能說因為她走不了路,因為她跳下來的時候手腳還是很利索的。
江逾笑道,“所以,現(xiàn)在還覺得突然嗎?”
好像,大概能明白一點,雖然不突然了,但是還是很奇怪???
“江逾,你不是說你不能成親嗎?為什么還會想這些……”嘉慕很沒底氣的說道。
江逾苦笑道,“逾心并非草木,縱然不能成親,卻不能讓自己不情動?!彼D了頓,“但也正像嘉慕說的那樣,我對你一無所求。只想讓你了解逾的心意而已,這樣,也不可以嗎?”
“可以,不是不可以,可是,怎么會是我呢?!彼贿^是個只知道打架的傻瓜,長得算不上漂亮,整天什么都不尋思,對他也算不上好,哪里值得他喜歡呢?
江逾輕聲道,“圣人被褐懷玉,”他展顏,“嘉慕,逾很榮幸能夠得見?!?p> 一時無言以對。
她哪里能和圣人相比。她是個多普通,多自私的人。但是,也多虧了這個夸張的比喻,她明白了江逾的意思。
照江逾的意思,就是,他只是告訴自己,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改變是嗎?
“我知道了?!奔文近c頭道,低頭去看那個香囊,“可是這個,我能要嗎?你這么一說,我才想起人世間有一些東西不是隨便贈與的,當(dāng)然也不能隨便收下,那這個香囊……”
江逾道,“盡管收下吧,逾不會誤會的。這香料是當(dāng)年蘭舟先生調(diào)配的,能靜心養(yǎng)氣。對你來說,或許不會有太多裨益,但也聊勝于無吧。”
“嗯,好。謝謝你?!?p> 聽江逾這么說,嘉慕也就沒再推辭,因為自己腰上已經(jīng)掛著一個香囊了,便隨手將它放在了衣袖里。
“所以,你叫我來,就是專門說這件事嗎?”總覺得不像他。
“逾若說是,你會信嗎?”江逾說著,又開始咳嗽。
“信信信,你說什么我都信?!鄙焓州p捋江逾的背,不知道他又要說什么不得了的話,嘉慕想著,還是趕快停下這個話題吧。
“嘉慕……”江逾輕輕地笑了幾聲,“即使對你剖白了心意,你卻還是像以前一樣對待我呢?!?p> “是啊,你不是說,只是說出來,并不要求什么嗎?”嘉慕不解其意,“還是,我和你保持距離比較好嗎?”
江逾道,“不是那個意思?!?p> 那是什么意思?嘉慕追問道,“江逾,有什么話直說好不好,你不說,我很難明白啊?!?p> 江逾嘆息道,“不是你的問題。是逾想得太多了?!?p> 啥啊?“你想什么了?”
江逾道,“逾雖然不會誤會,卻擔(dān)心嘉慕待人這么溫柔熱情,會讓對方誤解?!?p> “我有嗎?”她既沒覺得自己熱情,也沒覺得自己溫柔,江逾對她才是,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是逾多心了?!苯馕⑿Φ?,“嘉慕不必當(dāng)真?!?p> 他正了正自己的斗篷,“嘉慕可愿意給逾一個機會,同你一起逛逛這座園子?”
后來,就沒再提這些事。在江逾的引路下,環(huán)繞著青雪樓,貪婪地欣賞這舉世難尋的醉人精致。后來嘉慕和江逾要登上青雪樓,嘉慕本來想扶他上去,可是他卻不讓,堅持要自己走。男人的自尊心嘛,嘉慕也不好堅持。邊走邊等他,好不容易才登上去。
在高處吹著涼風(fēng),將整座園子的精巧布局和鬼斧神工盡收眼底。嘉慕托著下巴,眺望著遠處明澈的江水,并沒發(fā)現(xiàn)江逾一直在注視著她。
兩個人看著太陽升到了最高處,又開始跌落。已經(jīng)是未時了。此時的日頭變得過分耀眼,江逾的咳嗽聲頻率也更高了。嘉慕想著江逾大概是累了,便叫他下去。
這樓梯還是有些陡峭的,對于嘉慕肯定是不算什么,不過對于江逾這種病人來說,上來只是消耗體力,可下去的話,卻是有危險的。嘉慕還真擔(dān)心他一頭暈栽倒下去,于是又提出要攙扶他。江逾倒好,還是死要面子的堅決不同意。實在無奈,嘉慕只能走在前面,時不時地回頭看他一眼,生怕他腳一滑摔出個好歹,那自己罪過可就大了。
結(jié)果呢,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嘉慕不過抬頭看了一眼野兔的工夫,就感覺什么東西滑了一下,樓梯微微震動,而后,冰涼的物什兜頭而來,她條件反射地回身剛想扶他,江逾卻一下子把嘉慕撞下了樓梯。
嘉慕“……”
她不相信腳滑能夠摔得這么慘烈,小老弟你絕對是故意要害自己!
話說,江逾明明那么瘦,照理來說,應(yīng)該會很輕的??墒悄?,這一撞還真的不輕。嘉慕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也什么都沒看見,就被江逾的斗篷糊住了眼睛,烏漆抹黑,頭昏腦脹地滾了下去。
嘉慕感覺到,往下骨碌的時候,江逾伸手抱住了她的腦袋,兩個人的身體貼得很近,沒有任何縫隙。最后江逾的身體撲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后背則重重地撞到了地板上。不過,還好是木質(zhì)的,不至于非常痛。不過,她昨天剛受過傷哎。雖然風(fēng)晚林說很快就能愈合,可是,也不能這樣對待她嘛!?。?p> 啊,好疼,還什么都看不見,也喘不上氣。整個人都被江逾的藥香包圍了,身體就這樣被他壓著,相當(dāng)受束縛。也不是完全動彈不得,可是嘉慕又唯恐傷害到他,所以只能用語言催促。
“江逾,你睡著了?快起來好不好?”聲音悶悶的。
唉,這樣一說話,感覺江逾的氣息更強烈了。雖然不是討厭,可也太近了,太怪異了吧。而且,這是他的衣服嗎,要進她嘴里了,呸呸呸。
“嘉慕,抱歉,實在抱歉,”江逾有氣無力的聲音從耳側(cè)響起,“不太能使得上力氣,你不要急?!?p> 這,“要不你翻過去?我覺得會比較輕松。”嘉慕一邊說一邊把衣服從嘴里吐出去。
“……好,我馬上。”江逾低聲答應(yīng)著。
嘉慕感覺他腿上確實用力了,挺硌得慌的。然后她身上一輕,江逾翻了個身,斗篷也隨之帶出去了。
不容易,總算能夠正常說話,順暢呼吸了。
“哇,江逾,你看著那么瘦,還挺重的?!奔文綇牡厣献饋?,托著下巴,看江逾臉色蒼白的躺在地上,“你還好吧?畢竟我是你的肉墊,你應(yīng)該不疼吧?”
江逾費勁地從地上爬起來,嘉慕看他辛苦就伸手拽他。
“逾失禮了,還給嘉慕添了麻煩,實在是愧疚不已?!苯庥值狼傅?,“請見諒。”
“沒什么,沒什么,”看他道歉這么誠懇,嘉慕也不好再計較,拉他站起來,“雖說撞我一下沒什么,不過回去還是讓我扶著你吧,我可不想再被你撞倒一次了?!?p> “逾明白了。”江逾躬身道,“嘉慕,那就拜托你了。”
早這樣多好啊。還至于摔這么一下嗎?所以說啊,不聽人言,固執(zhí)己見有什么好處嘛。
剩下的路程,嘉慕半是扶,半是抱,好不容易讓他平安著陸了,真是可喜可賀。再有下回,她絕對不會和江逾一起上這么高的地方了,簡直要嚇?biāo)廊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