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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的二三事

第8章 木瓜

國師的二三事 鉤北煥 3230 2020-04-01 07:37:09

  三個人尷尬地圍坐在桌子邊。

  成公子發(fā)現(xiàn)自己捅了個大簍子,他本來想和江逾談些……嗯,不方便別人知道的事,可是卻意外地邀請了不知道站在哪個隊上的國師大人。這下也不好談了,只能嘮嘮家常了。

  “啊哈哈,國師大人,江公子,今天的太陽,不,月亮真……”真?zhèn)€什么勁,也不圓,也不亮,可都說出口了,想了想只能道,“真高啊……”

  唉,不學無術(shù),有時候連些文雅的詞都編不出來。

  “明月浮空天似水,確是清朗?!?p>  江逾真是不給人家面子。

  她可不湊這個熱鬧。不說話。

  “不知道成公子和國師大人怎么會在一起的?”江逾慘白的臉上總是在強顏歡笑似的。

  “碰巧想去馬市,遇見了成公子,他說和江公子約好了喝茶,正好我也想見江公子一面,就跟著來了。”嘉慕朝他淺淺一笑。

  江逾也展顏,“那逾可有些歡喜?!?p>  嘉慕心道,你也別太歡喜,我是騙你的。

  江逾又道,“大人喜歡馬嗎?近來有人送了逾十匹西域的名馬,逾并不懂馬的好處,留著也是暴殄天物,大人若是喜歡,逾送予大人如何?”

  這不好要吧……嘉慕搖頭,“怎么能無緣無故收人禮物,某雖不很懂人情世故,但也知道有來有往的道理。實在無功不受祿?!?p>  江逾輕描淡寫,“大人言重了,不過借花獻佛,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

  成公子也附和,“小娘,不,國師大人,不過是幾匹馬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要是喜歡我也可以送你,連著還有幾套騎裝,都送你,明天就送到你的府上!”

  這下嘉慕也不知道該怎么拒絕,堂堂國師也不能像小女孩耍賴似的說“不要不要”吧?結(jié)果還是答應了。

  后來喝了幾口茶,三個人只是話些家常,聽那個意思,這個江逾公子雖然不在朝中任職,但是人緣似乎不錯。

  成公子的父親現(xiàn)在不在京城,而是領(lǐng)兵鎮(zhèn)守上谷,嘉慕也曾聽說過,這是南朝邊境的一個交通要沖,與北部遼人幾乎是隔山而望。

  這么看來,想要收拾一下這個成公子似乎比較難,聽來聽去他們也就透露出了這點事,隨后都是一些京城流行的事啊,和父親相處的藝術(shù)啊,全是沒有用的廢話。

  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成公子也不敢亂來了,江公子倒是一如既往地殷勤,又是親自給她倒茶又是問她想吃什么,不厭其煩的。

  嘉慕看這兩個人是不準備當著她的面聊正事了,遂直言。

  “那什么,我今天還有事,先走了。另外江公子啊,我想問問你,你知不知道玉骨家在哪里?”

  江逾臉色變了變,沒說話。

  嘉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解釋,“是這樣,我準備晚上去山中除妖,想要找個伴。但是不知道他家在哪里,所以問問你,不知道就算了。”

  江逾笑,“大人要去除妖嗎?這么晚了恐怕有危險,不如先上報圣上,請圣上派兵一同前去?!?p>  “不用不用,小事一樁。用不著麻煩圣上。話說你知不知道啊,要是不知道我就自己去了?!?p>  江逾雖然面有難色,但還是告知了嘉慕,嘉慕與兩位公子告別之后,將念文送回到家里,就去城南找玉骨去了。

  城南大概算是京城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吧,雖然不似城西那般豪華,但人來人往的,倒是熱鬧又質(zhì)樸,像極了曾經(jīng)牽牛鎮(zhèn)的溫馨氣氛,比起城西的冷清,嘉慕還蠻喜歡這里的。

  玉骨的家在一條小巷子里。她想起那天玉骨把她嚇得差點掉進潭子里的事,也決定嚇他一嚇。

  從半開的窗子里透出微弱的燭火之光,嘉慕用比貍貓更悄無聲息的步伐走上了玉骨家的房檐上,像從三師兄那里借來的話本里那樣,扒開瓦片,透過小小的縫隙觀察里面玉骨在干嘛。

  其實那一瞬間她有點后悔,萬一玉骨在換衣或者沐浴怎么辦,但還好不是,他端坐在桌旁正專注地寫著什么東西,嘉慕的視力是很好的,不過視角被擋住了,只能看到幾個字。

  “是木瓜嗎……投木報瓊……?”

  很快玉骨寫完,竟把宣紙團成一團扔在了一邊,再寫時就是嘉慕再熟悉不過的《太一生水》。背都會背了,有什么好寫的?

  可是看他那么嚴肅,嘉慕覺得也不好這么嚇他,畢竟玉骨對他是很好的。想了想,她還是放回了遠處,從房檐上下來,正經(jīng)八百地從正門進去的。

  “玉骨少俠!”嘉慕在門口喊他的名字,“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我來看你了!”

  玉骨眼中一晃而過一抹慌亂之色,隨即平靜,擱下筆,“你怎么來了?”

  嘉慕左右打量著,“來看看你呀,順便看看能不能勸你到我家來住。”

  玉骨皺眉,“我都說了,這于禮不合,恐怕會影響朝廷的形象……”

  “好吧好吧,”這么認真干什么呢,“我開玩笑的啦,其實我是那什么,想叫你一起去除妖,有空嗎?”

  玉骨起身,“嗯。在什么地方?”

  嘉慕看玉骨這么爽快,對他更是好感大增,“玉骨少俠真是,沒得說!那先跟我走吧,路上和你說!”

  說著,上前拽過玉骨的胳膊,就拉他出了門。

  這個樾山,就在京城出去往南十幾里的地方。這一片逶迤不絕的群山,事實上都是屬于樾山的范圍。如果不是問了山腳下的小村莊,還分不清到底是哪座山上有妖魔作祟。

  那村莊又寂靜又荒涼,被群山環(huán)抱著,像是一個幼小的孩子躺在母親的胸懷之中。這里住著的大多是老年人,少有幾個年輕人,多以砍柴采藥為生,因為山中有出現(xiàn)妖魔的傳聞,不敢上山,現(xiàn)在大多數(shù)人家已經(jīng)吃不上飯了。

  今日有一個小伙子不信這個邪,和兩個同伴扛著斧頭,早上就去了,可是到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幾個老太太聽說嘉慕和玉骨是修道之人,哭著求他們救救自己的兒子,說自己就只有這么一個兒子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那悲痛的聲音讓嘉慕和玉骨都不忍卒聽。

  想安慰她們說沒事的,可是又開不了這個口,萬一已經(jīng)死了的話,既不是讓她們白白抱有希望,又復墜入絕望的深淵嗎?故而兩人對視一瞬,都沒能發(fā)出聲音來。

  從小村莊出來,嘉慕深呼吸了幾次才緩和了情緒,對玉骨苦笑,“少俠,你覺得如何?”

  玉骨沉聲,“兇多吉少?!?p>  “我也這么覺得,可還是想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們一息尚存,否則不知道這些老人家以后該怎么才能活下去?!?p>  “這種事情早已經(jīng)屢見不鮮?!庇窆穷D了頓,“可每次見到,都覺得心中憤懣難以平復?!?p>  嘉慕盯著他的雙眼,“少俠,可畢竟我們是隱士,要記住人各有命,不能強求。否則會違背大道,脫離本心?!?p>  玉骨語氣頑固,“只要能拯救他人,萬死又如何?”

  嘉慕吃了一驚,“你……”她沒想到玉骨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也是為什么他放棄隱居修道,選擇幫助圣上的原因吧。

  玉骨瞟了她一眼,“沒什么,走吧?!?p>  嘉慕追上去,扯了扯他的衣袖,“等一下我啊,你怎么總是走這么快……”

  拯救他人嗎……盡管人終有一死,盡管人性本惡,盡管今日所執(zhí)著的一切都會在命運之輪的洪流之中改變它的形態(tài),最后化為烏有,但即使如此,還是選擇拯救嗎……

  怎么說呢,利他主義者,總是令人肅然起敬啊。

  樾山之中,其中最高大雄奇的一座山峰,筆直而宏偉,渾似能夠聳入云霄一般。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鬼哭之聲的來源之地。這里原本也是鐘靈毓秀的一座山。

  但現(xiàn)在,于幽晦而蒼茫的夜色下,這座山上只有望不盡的黑暗。風聲凄凄,的確如同冤死之鬼痛哭之聲,樹葉簌簌,仿佛白首之人悲泣不止。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會驚恐地渾身發(fā)抖吧。玉骨側(cè)過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嘉慕,見她蹦蹦跳跳,一點也不像害怕,倒像是挺開心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在嶓冢山上,嘉慕在的時候,山中子只是客套地夸了自己的小弟子幾句??墒堑鹊郊文絼傠x開,山中子就說了實情。

  說他近來用新得的占卜法器算了一卦,自己的小弟子在人間尚有因緣未了,故而才讓她下山。固然,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似剛來之時整天想著建功立業(yè),道心已經(jīng)算比較穩(wěn)固了。

  不過她生性好奇,最喜歡多管閑事,對打架除妖有著非同尋常的積極,并且單論除妖本領(lǐng)這一方面,本領(lǐng)并不遜于他,若論蕩滌妖邪,保衛(wèi)南朝安寧,沒有人比她更合適了。

  該說,不愧是山中子都認可的除妖熱忱嗎。從來沒見她這么開心過。

  就這樣走了許久,隱隱能夠嗅到一股淡淡的非人氣息。不過若說是妖氣似乎不像,更像是一種煞氣。會不會是慘死的尸體成精呢?

  既然它所害的人都是無頭的,說不定它就是被人砍去頭顱而死的。

  正想著,一團黑氣朝著玉骨的方向飛了過來,雖然沾染著巨大的邪氣,但操控它的,應該是個人類。

  嘉慕想把他推開,玉骨自己已經(jīng)迅速做了反應,從背上扯下寶劍,也來不及拔劍,直接用那漆黑的劍鞘去擋。那黑氣觸碰到劍鞘的瞬間,震動了一下,反彈了回去。

  錚的一聲,玉骨拔劍出鞘,見到那收斂著砭骨酷寒的劍刃在月下鋒芒畢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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