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是一面城墻,魔族少年帶著他們來到魔族的城市威斯圖。
這座城市坐落于蓋特瑞山腳,零度冰原的邊緣;四周圍是護城河,如果是冬季的話就只能看到干涸的溝壑,現(xiàn)在水平線已經(jīng)到河道的二分之一,但不管是冬季還是夏季,都不可能直接跨過河道進入城中。
眾人正看著城墻上即是門,也是橋的巨大石板緩緩放下。
“這城墻……”奧瑞夫看看城墻,再看看魔族少年,欲言又止。
少年苦澀一笑,說:“沒事,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么了。”
眾人眼中的城墻,可以說是飽經(jīng)風霜:構(gòu)筑城墻的石塊如風蝕巖一樣凹凸不平;幾處地方出現(xiàn)在黃昏的光線下都能看清楚的缺口,黑漆漆一小團;那些本該有棱有角的部分像用久了的三角尺,不再尖銳。這怎么看都不是用來抵御外敵的第一道防線應(yīng)該有的樣子。
石板輕緩地敲在河道一畔?!皝恚瑏?,請進。”少年熱情地對眾人作出“請”的動作。在全體進入城門之后,他又一溜小跑來到眾人前方帶路。看著其導(dǎo)游一般的舉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恐怕誰都想不到他的身份是警衛(wèi)軍隊長。
剛進入城市,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狹窄的街道。說“狹窄”一點都不為過,同行六人加上少年一共七人,竟無法一字排開。要知道原世界普通的人行道都能容納三人并行,堂堂城市主干道,還不夠三條人行道寬;與鏡世界這邊就更沒得比了,特納王城大道在兩邊供人隨意行走的情況下還能夠容下兩架馬車。
“去魔神遺跡的話,得從西門出城一路上山?!鄙倌曛钢笄胺嚼^續(xù)說,“我們現(xiàn)在是在南門,所以可以繞區(qū)域邊緣街道過去;如果你們需要補給的話,就得繞去東區(qū)的商業(yè)區(qū)了,只有那邊才有規(guī)模較大的魔法道具鋪?!?p> “我們的翠瑩石不怎么亮了,過去補充幾顆吧?!弊T晟向同伴們提議。魔神遺跡是在蓋特瑞山巔,據(jù)說光是可以照射進里面的,但太陽快要落山,到達遺跡的時候肯定已經(jīng)天黑了,而且天上的云層重重疊加,月光也幫不上忙。
“先別說那么多了?!眾W瑞夫弓腰前傾,雙手下垂,表情頹喪,連聲音都有氣無力的,“我想吃飯?!?p> “我們也是啊,誰不是???”曾熏也是抱著肚子,盡可能讓里面少點空氣。
何小棍奇怪地問譚晟:“你不餓嗎?”
“啊?還行啊?!杯h(huán)視全場,最精神的就是譚晟和希婭。譚晟這耐餓的本領(lǐng)可是從那片森林里面練就出來的,時刻都要注意哪里會不會蹦出一只奇異生物,保命都成問題,那個時候他發(fā)現(xiàn)其實餓不餓也就是死的時候有沒有力氣掙扎一番罷了。話雖如此,在小默的帶領(lǐng)下,他們也就剛開始餓了大半天而已,之后還是能摘點難吃到死的果子維生,至少沒讓希婭挨餓過。
“那事不宜遲,我們?nèi)プ罱牟宛^吧,我認識一家不錯的店?!痹谏倌甑膸ьI(lǐng)下,眾人朝城里進發(fā)。經(jīng)過五分鐘左右的路程,他們來到一家不起眼的旅店,要不是它的招牌,他們還以為是普通的民居。
鏡世界的旅店與原世界只提供住房的不同,它們還提供餐飲服務(wù),和酒店差不多,但食宿質(zhì)量還是比不上五星酒店。
坐下,點餐,狼吞虎咽。譚晟算是見識到什么叫“餓狗奪食”,三分鐘上菜,他們只用兩分半鐘就掃完一碟開胃小炒,自己刀叉都還沒拿起來,菜已經(jīng)沒了。希婭撐桌扶額,嘆一口氣,另一只手舉杯喝了一口水。少年哭笑不得地向服務(wù)員說:“麻煩再上一份。”
飯菜十分可口,特別是那份紅燒蓋莫拉,完美地去除肉中分泌物的怪異味道,保留了肉的鮮嫩、肥美、多汁等優(yōu)點,再加上恰到好處的麻辣醬汁,令人忽略夜晚的寒冷。除了希婭,其他人還各點杯啤酒;酒算不上難喝,只是與飯菜相比稍為遜色,所以譚晟只喝了兩三口就放著,有點浪費。飯飽酒足,眾人離開小旅店,重新站在街道上。
“接下來是去東區(qū)嗎?我來為你們帶路吧?!鄙倌觌p手后背,低頭前傾,邁開步子在路上踏正步,像極了鄰居家貪玩的小弟弟。
“麻煩你了。”六人跟上他。一路上,他們見到的其他人,應(yīng)該說是其他魔族,一個個見到他們像是見到什么奇怪生物一樣,紛紛進入自己家中,偶爾遇到幾個好奇地盯著六人看的小孩子,也被旁邊的熟人拉到背后。
奧瑞夫毫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少年:“怎么感覺你們好像不怎么待見我們?”
“啊~”少年撓撓頭,解釋道:“他們幾乎沒有到達過你們的聚居地,對人類的印象還停留在大戰(zhàn)之后先祖對你們的描述?!?p> “哦?魔族先祖是怎么看待我們的?”
少年尷尬地摸摸鼻子,說:“先祖認為你們是無知、自私、貪婪的自大狂……”
“這……這怎么得出的結(jié)論???”六人一個個哭笑不得。不得不承認的是,這正好說出了人類的通病,雖然感覺非常不爽,但想不出什么理由反駁。少年繼續(xù)說:“據(jù)說先祖一輩對于在大戰(zhàn)時候敗給人類很不開心,所以特意夸大了人類的陰暗面,真是十分抱歉?!?p> 遠古大戰(zhàn)中期,原本遠離紛爭的人類各國突然同時遭受各地魔族的攻擊,許多小國因此直接被滅國。挺過一輪襲擊后,公會聯(lián)合人類三大王國一齊發(fā)起反攻,一個一個魔族的主城碾壓過去,其中威斯圖城只花了三天時間就被魔法師精銳突破了,魔法師們將“三國—公會”聯(lián)盟的旗幟插在了威斯圖王宮的頂端,揚長而去。
在人類先輩看來他們是爭了一口氣,可在魔族手無寸鐵的民眾眼里,這些人類是蠻橫的侵略者,不僅破壞自己家園,還插旗進行羞辱。所以說“戰(zhàn)爭”,本應(yīng)沒有“爭”就沒有“戰(zhàn)”才對,為什么要互相傷害呢?
“那之前那伙罪犯一口一個‘死’字是怎么回事?你們這邊要發(fā)生什么災(zāi)難了嗎?”
“啊,那個啊……”少年神情黯淡,回答,“再過不久,這里就要被極寒侵襲了?!?p> “哈?再過不久不是夏天嗎?大夏天的,極寒侵襲?”何小棍覺得這很不科學(xué)。
少年解釋道:“不,一般來講是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的。但前幾天有人在冰原上見到了雪精靈,每當雪精靈出現(xiàn)的時候,威斯圖就會迎來一場可怕的暴風雪?!鄙倌晏ь^環(huán)視一遍城區(qū),繼續(xù)說:“以往暴風雪來臨,我們都會啟用城市中心的矮人族為我們制造的熱機,但不幸的是去年冬天我們用光了最后的魔力儲存?!?p> “那你們不逃嗎?”希婭問。
“逃?威斯圖百分之九十的人沒有戰(zhàn)斗力,在冰原上只有成為雪狼的餌食。就算逃出去了,又有哪里會接受我們呢?”
說話之間,眾人已經(jīng)來到東區(qū)的商業(yè)區(qū)。這里不愧是商業(yè)區(qū),人數(shù)顯然比其他地方多了很多,偶爾還能看到一些其他發(fā)色的人;兩旁的街道也是排滿招牌,酒館、服裝店、魔藥店……琳瑯滿目;周圍的魔族雖然見到人類時表情還是會產(chǎn)生些許異樣,但總算沒有躲開他們。
踏入商業(yè)區(qū)的那一刻,譚晟的心里突然產(chǎn)生巨大的違和感,令他開始心跳加速,越是遠離商業(yè)區(qū)的出入口,他就越忐忑不安——我怎么了?突然得上人群恐懼嗎?——譚晟四處張望,企圖找到令自己不安的因素,但找不到哪里讓自己心神不寧,最后他的視線落在前方帶路的魔族少年,愣在原地。
譚晟意識到哪里出現(xiàn)問題:為什么我們剛認識不到半小時就對這個魔族少年如此信任?細細回想,他的話語完全沒有強制性,先十分婉轉(zhuǎn)地請求加入我們,隨后像一個盡職盡責的向?qū)б粯印耙龑?dǎo)”我們,而我們卻一開始就沒有拒絕他的想法!對方與我們非親非故,我們竟任由他將我們帶向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就算我沒有戒心,不可能我的其他同伴都沒有戒心吧?
譚晟加快速度追上距離最近的何小棍,抬手準備拉住他的肩膀和他講講自己的想法。這時,一只纖細的手抓住譚晟的手腕,準確且有力,是魔族少年的手。
在譚晟的視線中,魔族少年正有說有笑地領(lǐng)著自己的同伴們逛商鋪;而另一個和少年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譚晟的面前,正緊緊抓著譚晟的手腕。
“沒想到精神力最低的你反而最先發(fā)現(xiàn)了?!?p> 隨著這句話語吐出,周圍的景象漸漸淡化成灰色,只剩譚晟和面前的少年還殘存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