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一個六尺左右的長方形堆坑里,傳出清脆的鈴聲,伴隨著微微的喘息。清冷的月光照灑下來,模糊中可以辨認出一個瘦小的身形,正費力的往外運著什么東西。
陳黛漪累的癱坐在坑里,大口的喘著粗氣,全身上下升騰起陣陣汗氣,額頭上密密麻麻的出了一排的汗珠,正一顆接一顆的往外冒,潤滑的汗珠慢慢劃過浮腫的臉頰,快速穿過沙啞的喉嚨“嗒”的一聲滴在枯草上又掉在地上,然后迅速的消失。十指傳來陣陣痛感,使的往日里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雙手早已面目全非,她卻不敢有一絲懈怠。
陳黛漪看了看旁邊已經(jīng)凍的筆直僵硬的欣姨娘,忍不住又嗚嗚的哭了出來,母親受王大娘子壓迫多年,到死都沒過兩天清凈日子。
父親在世時還且能護母親半點周全,卻也躲不過王大娘子的處處刁難,母親今日又橫尸于此。
“啊,嗚嗚.....”這一聲像是在替欣姨娘發(fā)泄,轉(zhuǎn)而便捂著臉嗚嗚的哭起來,婉轉(zhuǎn)而悠揚,像是少女在低聲歌唱。
不知何時,這個孤苦伶仃的姑娘已經(jīng)歪著頭酣睡過去,她今天太累了!
下午被收去的東風(fēng)許是逃了出來,又“呼呼呼”刮了起來。陳黛漪不僅把身上的衣服裹了又裹。
一聲“嗦嗦”的聲音把陳黛漪驚醒。
旁邊一個穿著破破爛爛的赤腳男人正在搜欣姨娘的衣服,陳黛漪楞了一下,便猛的向那男人撞去。
那男人沒想此處還有活人,以為是全家滅口,便放松了防備。被陳黛漪一撞免不得翻了幾個滾爬在了地上。
陳黛漪趁機撿起地下丟的銀釵,直指著那個男人連連后退。
那男人回過爬起來,沖著陳黛漪連連招收,示意她放松警惕。
“姑娘,你別怕,我叫古山,是從古松縣討來的難民,并未想輕薄這位娘子,只是想瞧瞧有沒有吃的”這位叫古山的男子連連解釋道,示意陳黛漪放下手中的利器。
陳黛漪看著這個連嘴里說出“食物”二字都要吞口水的男子,不僅擔(dān)心揣在胸前的那快糖餅,自己昨天一直忍者連渣都沒動。
古山見陳黛漪并未放下手中的釵子,又看了看陳黛漪那七寸見窄的淺坑,瞬間明白什么意思。
“姑娘要是不信,我就幫姑娘挖坑好啦”話還未落音,便自顧自的挖了起來。
陳黛漪并未想到古山會幫忙挖墳,便站在岸上看古山在哪里賣力。古山時不時的沖著陳黛漪一笑,以示友好。
“看姑娘的樣子也是逃難來的吧,關(guān)中地動委實害了不少人”古山搭話到。
“嗯”陳黛漪輕輕的答了一句,自己都沒想到會回答他的問題,許是在這艱難的世道對逃難見逃難兩眼淚汪汪吧。
言山見陳黛漪知了一生,便繼續(xù)問道“姑娘是打那來的”
“靈丘”
“靈丘呀,離我們古松縣不遠,那年......”古山開心正自顧自的說著,突然一個后趴,踉蹌了幾步,倒在了坑里。
“先生......”陳黛漪一驚,收了釵子,沖下了坑查看古山的情況。
“姑娘不必驚慌,只是良久未進食,有些暈罷了,無礙的”古山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繼續(xù)挖吧,幫姑娘挖完,我就早些上路了。
陳黛漪見狀有些心軟,輕輕拍了拍胸口安靜躺著的糖餅,長長的出了口氣,收了釵子和古山一起挖了起來。
不一會,一個可容納一人的七寸長,三尺深的墓穴便挖好了,古山幫著把欣姨娘放了進去。,陳黛漪磕了四個響頭
“母親,您走好”
埋好了欣姨娘,古山便向陳黛漪辭行,陳黛漪有些猶豫,良久開了口。
“先生誠心誠意待人,我本不該欺瞞......”說著便從懷里掏出了那張?zhí)秋?,油漬已經(jīng)打透了那淡綠色的手啪,好像上了一層蜜,透出濃重的金黃色。
古山連咽三次口水,直直的盯著那誘人的糖餅,就差上去強的沖動。
“這塊糖餅,原本有母親半份,你既已幫我葬了她,她的那半份就勻給你”說著便把那糖餅一份為二遞到了古山的手上,自己則把令半份依舊包了起來塞到了貼肉的襦裙里,把手上的殘渣收了收一股腦的倒在了嘴里。
古山接過那半塊糖餅,不顧的斯文,頃刻間便大快朵頤的吞了下去。
吃完餅,古山將手上的殘渣用嘴清理干凈,向陳黛漪道過謝,便踏上了去京城的小路。
陳黛漪沒有跟隨他一起上京,如今古山已知他剩半塊糖餅,怕是又到絕境起了歹心,況且受母親囑咐,走官道入京才最為安全。
便向陳老爺和欣姨娘各磕了四頭,訕訕的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