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了結(jié)此生
這個夜里與往常并無不同,一樣的風(fēng)清月朗,一樣的帶著絲絲涼意,一樣的抬頭一眼看的盡的黑色。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夜里與往常比,熱鬧了許多。
我和德善坐下烤肉的功夫,溫璞溫玉一行人也提著燈來了。
但他們只是坐在亭子里,靜靜享受夏天的夜。
“溫琮最近可有消息?”德善撥弄著碳火一邊道。
我一愣,心情瞬間低落了幾分“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溫琮的消息一直是無常在注意,如今無常生了病,我心里著急的很?!?p> 德善點點頭認(rèn)同道“無常的病…也摸不準(zhǔn),全好還得些時日。不過應(yīng)當(dāng)后天就可以沒事動彈動彈了,只要不太過勞累就沒什么大礙。”
我看向亭子里,黑漆漆的,點著兩盞燈,依稀看的到溫玉搖著手里的蒲扇為溫璞扇涼,一邊低頭用手在桌子上指了指。
她在做什么呢?夜里穿的好像有些單薄,不會著涼了么?
德善看不下去的打了個響指“瞧什么呢?!溫璞他們在那坐著,要想過去就去唄,發(fā)什么呆啊?!?p> 我回過神,將手里的烤鵝翻了個面“不了,只是在想溫璞為何性格轉(zhuǎn)變這么快?!?p> 德善灌了口酒,不甚在意“這有什么?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受了你的打又得了常公子的教誨,不轉(zhuǎn)變才不正常了吧。”
可能是吧…但是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我搖了搖腦袋,德善都這么說了,肯定就是我多想了,一個小孩子能怎樣。
我端了酒示意德善碰杯“不說這個了”
德善笑的恣意同我碰了酒,一飲而盡,咂摸咂摸嘴道“果真好酒啊,你那池子里不是也有魚嘛,也叫廿二抓條上來吃嘛!”
我瞪他一眼“我肯殺了我的鵝給你吃都不錯了,還得寸進尺!”
德善拍拍我的肩膀“殺一樣也是殺,兩樣也是殺,一不做二不休,今晚吃喝個盡興不好嗎?”
我甩開他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不好!那魚都是觀賞性的魚,不適合,你若想吃,廚房有的是。”
德善討了個沒趣“你這人真是小氣,難怪到現(xiàn)在也沒有女子心悅你。”
“為何非得要女子來心悅我?”坐的累了,我索性直接躺在了草地上。
德善猥瑣一笑,緊緊貼著我躺下,嘴里說著惡心的話“難不成你要男子來心悅你?嗯~?”
我一腳把他踹遠(yuǎn)“躺一邊去,別惡心我!”
德善笑的越大聲,幾乎喊著出來“原來你真的喜歡男子??!”
流螢廿二本來靠著樹昏昏欲睡,被這一喊瞬間清醒過來,雙雙眼神復(fù)雜的看著我。
亭子那邊,溫玉也聽見了,略帶驚訝的往池邊忘了忘。
溫璞童言無忌“姐姐,先生真有龍陽之好???”
還沒等溫玉反應(yīng)過來,身旁的青禾已經(jīng)先一步捂住溫璞的嘴“小公子莫要胡說,我家先生正常的很,那是同德善公子打鬧呢!”
金烏捂著嘴偷笑“說不定是真的,畢竟先生到如今都沒有一個心悅的女子?!?p> 青禾回頭狠狠瞪了金烏一眼,金烏立馬閉嘴嚴(yán)肅起來。
“先生常年待在鶴山居里,都沒有接觸別家女子的機會,哪來的機會去尋個心悅的女子?”
溫玉聞言皺了皺眉,斟酌半晌問青禾道“自我來就從未見師父出去過,之前也一直這樣嗎?”
青禾想了想,覺著這也沒什么好隱瞞的,畢竟這府里的人都知道所以就直接對溫玉道“我們家先生自進了這鶴山居便再也沒有出過這個門?!?p> 溫玉溫璞都十分驚訝,溫璞急急道“那他住進這鶴山居多久了?”
青禾神情低落,想起這個心里就難受的緊,她家先生如此優(yōu)秀卻被禁錮在這里,連門都出不了,還不如做一個尋常人家的男子。
青禾嘆了口氣道“六年,已經(jīng)六年了。”
溫玉忽然想起上次夜里在亭子里遇到師父時,他問了她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她當(dāng)時還想不明白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如今一來,她是全明白了。
溫玉一個大家閨秀,理應(yīng)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可有時候都覺著難受的緊,在溫家時也不時跟著哥哥偷偷出門散散心??墒菐煾妇谷辉邡Q山居里,一住就是六年,六年,外面什么光景恐怕都不知。他是如何耐得住寂寞,如何打發(fā)時間?這日子應(yīng)當(dāng)度日如年,長夜漫漫也難熬的緊吧。
溫玉咬了咬下唇,心里亂糟糟的,遠(yuǎn)遠(yuǎn)看向池邊,德善和師父都躺在草地上,除了篝火映出的一點明亮,她完全看不到師父,他像是隱沒在了黑暗里,無聲無息。
“青禾姐姐,他為何不出去走走呢?不會憋的難受嗎?”溫璞還是小,也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當(dāng)是石隨風(fēng)不愿意出去。
青禾心里漲的難受,先生心里的苦,她這些年瞧了個分明,哪會不憋呢?若是不憋就不會對德善公子一年一小住這么高興,他難受了也只能大醉一場,第二天醒來依舊是那個悠閑懶散的山鶴先生。
看似自由,卻身不由己。
“青禾姐姐,你哭什么?”溫璞眼睜睜瞧著青禾眼眶慢慢變紅濕潤,一滴淚水從眼里翻滾出來,落在了黑夜里。
青禾忙拭了拭眼角“沒什么,夜深了,天涼,小公子明日里還有課業(yè),該回去歇息了?!?p> 溫璞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生怕青禾又哭了,拉著姐姐的手站起身來“青禾姐姐莫要哭了,一會路都瞧不清楚了?!?p> 金烏自然知道青禾為何掉眼淚,也忙符合“就是就是,我夜里視物不清,可得全靠你呢!”
青禾破涕為笑“胡說什么呢,沒有哭了,快走吧,小心著點。”
溫玉自始至終沒有說話,低著頭臉色深沉,任由溫璞拉著回去了。
“我不想有心悅的女子?!?p> “為何?”
我轉(zhuǎn)頭看著德善“你不想,是因為不愿意她跟著你漂泊,我不想,是因為不愿意她陪著我困在這兒。”
德善也轉(zhuǎn)過頭來不贊同道“難不成你要在這兒真的待一輩子?”
我笑“為何不能?我這一生都望的到頭了,雖然到如今也只活了25年,但我覺得已經(jīng)差不多夠了,后面的日子里在這鶴山居里能活一天是一天吧?!?p> 德善坐起身認(rèn)真的看著我“隨風(fēng),你師父為你取這名便是希望你像風(fēng)一樣自由,不是大半輩子都窩在這里。”
我收拾臉上的笑不去看他“師父他…如今也不在了,我無父無母無兄妹,來到這世上沒有任何牽掛,將來一抔黃土的時候應(yīng)當(dāng)也沒有任何牽掛。我自認(rèn)為,算是有始有終,活的盡力了。”
德善攥緊了拳頭,隱隱忍著怒氣“石隨風(fēng),你把我和溫琮當(dāng)什么呢??真是好一個無牽無掛,說的如此灑脫不如直接一頭撞在楊柳樹上了結(jié)此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