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潘仁的善意

　　上帝說，這個世界是天堂和地獄之間的戰(zhàn)場。

　　哲學(xué)說，這個世界是無窮的辯證迷霧。

　　物理說，這個世界是基本粒子堆砌出來的聚合體。

　　溫知覺得，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是腐爛的蘋果里冒出的新的萌芽。

　　在絕望里，依舊有人在掙扎，并且充滿信念地活著，而在這種微弱的信念里，周圍的危機(jī)卻又讓人感到絕望。

　　熾熱的光灼燒著大地。

　　溫知放下手中的碗，緊張與壓力圍繞著她，快要讓她窒息。

　　“接下來要怎么辦？”溫知用余光打量著保安。

　　“不如我們抱團(tuán)吧?！北０灿昧人詢陕?，然后說道。

　　“你們都沒家人嗎？”白奇達(dá)靠在沙發(fā)上，十分慵懶。

　　隨后他攤了攤手：“別看我，我單親，父親在國外。”

　　“父母離異，都重組家庭了，我是孤家寡人?！睂O小晚埋頭喝粥，頭都沒抬一下。

　　“我……親人都被吃掉了，只剩下我一個人?！迸巳拭看蜗氲竭@里，眼眶都是紅紅的。

　　保安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身子：“我父母在鄉(xiāng)下，目前是個單身漢。”

　　“你不去找你父母？”溫知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啊……對，我應(yīng)該去找他們的?！标柟馔高^玻璃窗，照到保安的臉上，他不確定的回答和迷茫的眼神，讓溫知的心沉到谷底。

　　“應(yīng)該？你不會是糊涂了吧?！睂O小晚嗤笑道，“知知，我這里可不是收容所?！?p>　　“你還是回自己家去吧，或許你父母還活著?！睖刂帽M量平和的聲音朝保安說道。

　　保安站了起來，看了溫知一眼，表情猙獰憤怒：“你們太自私了！”

　　溫知看著保安摔門離去的背影，松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疑惑。

　　一切都太簡單了，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溫知之前遇到保安的時候，并沒有給他噴香水，但是那些變異種卻沒有襲擊他。

　　保安有古怪是一定的，但或許只是因為他的肉質(zhì)不美味？

　　荒誕的想法出現(xiàn)在溫知的腦海里，可是他為什么這么容易就離開了？

　　幾個人都享受著這份暫時的安寧，潘仁正在收拾碗筷，白奇達(dá)戴上耳機(jī)聽歌，孫小晚正在收拾房間。

　　溫知將心里的話又吞了進(jìn)去，既然保安已經(jīng)離開了，那么現(xiàn)在說這些只是徒增恐慌罷了。

　　曾經(jīng)燈火通明的城市在夜里只留下來零星的幾盞燈。

　　溫知并不贊同開燈，但卻拗不過孫小晚。

　　即便是在末日里，對她來說護(hù)膚也是重中之重。

　　孫小晚換了件粉色絲綢睡衣，妙曼的曲線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正躺在床上敷面膜：“要不要來一張？”

　　溫知搖了搖頭，她實在沒這個心情。

　　“這么愁眉苦臉干什么，那些變異種真的很可怕嗎？”孫小晚拍了拍臉。

　　“小晚，我跟你說的那個鄰居……死了。”遇到真正信任的人時，溫知才將所有的脆弱表現(xiàn)出來。

　　“也被吃了嗎？”孫小晚并沒有見過陸堯，所以心里只是有些詫異，惶恐倒不至于。

　　“不是，我殺了他?！?p>　　孫小晚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連面膜也被她撕掉，一直都很隨意的表情也收了起來。

　　“他想殺你？”

　　“你為什么會這樣想，是我殺了人?！?p>　　“你這種弱雞，怎么可能主動殺人，肯定是遇到危險了，你沒事吧？”孫小晚一臉擔(dān)憂道。

　　“我是殺……”溫知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孫小晚打斷。

　　“喂，不要一直強(qiáng)調(diào)行不行，就算現(xiàn)在不是末日，也不是你的錯啊，現(xiàn)在就把它永遠(yuǎn)的藏在心里，不告訴任何人好么，這是屬于我們兩個的秘密。”孫小晚認(rèn)真地看著溫知。

　　“我還沒有說為什么，你不怕我嗎？”

　　“怕個毛線?！睂O小晚頓了頓，眼神飄忽起來，“知知，我是說如果哦，以后要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你也不要怕我好不好？”

　　“我怎么可能會怕你?！睖刂Τ雎晛恚恢倍逊e在她心里的結(jié)被孫小晚解開了。

　　孫小晚家有三間臥室，溫知和孫小晚住在一起，潘仁的房間靠大門更近。

　　半夜的時候潘仁是被敲門聲驚醒的，他揉著有些睜不開的眼睛，想打開燈，按了幾次開關(guān)，都沒有一絲效果。

　　外面的敲門聲越來越急促，潘仁只能放棄，他用手機(jī)照著路，在貓眼那看了一眼。

　　早上遇見的那位保安站在門外，看到不是變異種，潘仁放松下來。

　　“你干什么呢，還沒回鄉(xiāng)？”一絲警惕心讓潘仁并沒有立馬開門。

　　“大哥，幫我開開門，外面太危險了。”保安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漏風(fēng)。

　　潘仁倒是沒多想：“不是讓你離開了嗎，我都是寄居籬下，可做不了主。”

　　“我回去了，差點(diǎn)被那些變異種抓住，大哥，就一晚上，我明早絕對離開?！北０查_始哀求起來。

　　潘仁看了一眼溫知那間緊閉的房門，小聲說道：“你明天早點(diǎn)走?！?p>　　大門被潘仁打開，保安裹挾著一絲涼意走了進(jìn)來：“大哥，謝謝你啊?！?p>　　“沒房間了，你只能在客廳里住一晚?！迸巳蚀蛄藗€哈欠，慢悠悠地往前走。

　　保安拉扯住他的衣服：“大哥，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潘仁皺了皺眉：“你怎么這么麻煩？”

　　剛剛說完這句話，潘仁的整張臉都由于過度驚恐而變得扭曲。

　　那位一開始很正義的保安，揭開了他的口罩，露出一張滿是尖銳牙齒的嘴。

　　原來說話漏風(fēng)是因為牙齒的緣故。

　　“我牙齒長好了，現(xiàn)在有點(diǎn)餓，能不能讓我吃了你？”

　　保安捂住潘仁的嘴，笑道：“好了，我知道大哥你很善良，既然答應(yīng)我了，可不要發(fā)出聲音喔?！?p>　　牙齒刺進(jìn)肌膚的感覺如此清晰，正被撕咬著的痛苦也讓他生不如死。

　　潘仁奮力掙扎著，但效果甚微，他的意識開始模糊，這大抵是個夢吧，要不然怎么會親眼看到有人正在一口一口的把他吃掉？

　　他又不是二貨。

　　潘仁夢到自己被翻了個面，他忍不住笑了笑，這夢怎么還沒醒呢。

　　他這一生壞事做盡了，但運(yùn)氣極好，總是逃脫掉了法律的制裁，他年邁的父母，他溫柔的妻子，甚至他可愛的女兒，都被他親手推了出去，最終才換來他的一線生機(jī)。

　　潘仁做的唯一一件善事，大概就是給那個可憐的保安，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