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師 二
這一天，在中醫(yī)科住院部醫(yī)生辦公室，薛邈胸無城府地指著羅主任的方子問道：“羅主任，您開方子，為什么舌脈象比較簡單？”
所有人回頭看向他倆，整個醫(yī)生辦公室空氣凝滯。
“嗯…舌脈象不過都是輔助診斷。當病人第一次訴說病情的時候，你大腦首先接收的信息是什么……舉個例子，如果中醫(yī)診斷學學的不差的話，白天汗出陽虛，夜間汗出陰虛在明白不過了吧。再比如病人主訴提示兩顴潮紅，五心煩熱，骨蒸潮熱，薛邈…你當初可以第一名進的咱們醫(yī)院，你不會理解不了吧”
“主任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我是覺得…，”薛邈話還沒說完，被羅永浩主任打斷。
“你覺得什么？”羅主任臉色變得難看。
薛邈看到主任神色不對，心想今天誰把你惹了？環(huán)顧四周坐在辦公室里都不出聲的他醫(yī)生猜不出來。多唻正好站在薛邈旁邊幫護士長打印文件，趕緊悄悄拉了拉薛邈的白大褂，又怕薛邈還不懂順腳踢了踢她的腳后跟。
“哦，沒什么了…”，薛邈感覺哪里不對，心想自己先別火上澆油了，撓撓頭掩飾背后多唻的小動作。
“沒什么就去查房看病人去。”羅永浩拉著臉，又環(huán)視了下辦公室其他人可能覺得剛才大家都看他笑話了，發(fā)著火說到，“大家都閑的沒事干嘛？”
話音一落，大家全部撤出辦公室。
多唻也拉著薛邈離開辦公室，站在離辦公室最遠的角落里，多唻壓低聲音對一臉單純的薛邈說到，“你剛才腦子進水了，讓羅主任下不來臺?！?p> “沒有呀?！毖﹀愕芍Ｈ坏拇笱劬?，“我就是問問為什么沒有舌脈象，純粹學術談論?！?p> “什么學術討論？薛邈你工作快四年了，羅主任什么人你不知道？出了名愛給大家穿小鞋就不說了，你見誰愛跟他學術討論。你今天莫名其妙，平時尊重羅主任我還以為你機靈懂點職場規(guī)則。”
“行了吧，沒你說的那么夸張，真的就是談專業(yè)，羅主任沒那么小氣。”
多唻說半天薛邈油鹽不進的天真，只能深深嘆口氣看看天花板無言以對，默默自言自語，“哎，以前太高看你了?！?p> “你說啥？”
多唻猛回頭，“薛邈，你以后沒事離羅主任遠點就好?！?p> “沒那么夸張。”
“那我們走著瞧吧”。
…………
這天，在陳清淺中醫(yī)診所里，陳清淺接了個電話出門辦事把診所托給薛邈負責。
“陳伯伯，那一會來了病人怎么辦？”薛邈在陳清淺這里當大夫太忐忑。
“你有執(zhí)業(yè)醫(yī)師證也是大夫跟了我一個多月，對自己要有信心。來病人了你就自己看?！标惽鍦\倒是挺放心的，說完忙著離開。
“不行不行，在你這里看中醫(yī)…我怕我不行呀…”，薛邈追到門口，陳清淺打的已經絕塵而去了。薛邈只好一臉生無可戀返回診室。
“沒事的薛邈姐，你怎么也是中醫(yī)藥大學畢業(yè)，還是省人民醫(yī)院大夫”。關彩霞伸出大拇指對薛邈鼓勵。
薛邈獨自期待直到陳清淺回來前都沒有病人。
這時聽到診所門被推開。有人對段友軍問道：“陳大夫在嗎？”
薛邈聽著心砰砰直跳，緊張的快無法呼吸，滿懷期望段友軍說不在。
“剛出去有事，不過陳大夫學生省人民醫(yī)院的薛醫(yī)生在?！?p> “是嘛…省人民醫(yī)院的大夫?！眮砣苏Z氣斷斷續(xù)續(xù)顯得意外。
薛邈趕緊拉展自己的白大褂，正襟危坐，這種感覺就跟剛畢業(yè)進醫(yī)院開始當大夫時的感覺。
隨后，一個中年男病人捂著胸口進了診室，張望半天，對著薛邈問道：“省人民醫(yī)院的大夫呢？”
“嗯…我就是”，薛邈尷尬一笑，希望病人趕快離開。
“哦，這么年輕，我以為是個老大夫?！豹q猶豫豫還是做在診桌旁。
薛邈聽到這句話不高興，心想老大夫怎么了，也不見得我比老大夫水平差吧。
“你是哪里不舒服？”薛邈強顏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開始問診。
“你們中醫(yī)不是會把脈嘛…你先把脈看吧?！辈∪丝人詢陕暎f話還是斷斷續(xù)續(xù)，一手捂著胸口，一手已經伸到脈枕上不在說話了。
薛邈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面子上還是穩(wěn)住，慢慢體會病人情況——左側脈細弱而不可及，應該是大虛之體，一直捂著胸口難道心臟不舒服？不會心梗了吧，別著急慢慢想想，如果心梗了，心痛難忍有如瀕死感，不會還能坐到這里。要是有心電圖機就好了…薛邈加油，別緊張、別露怯。
“換右手。“薛邈裝模裝樣一副千思萬慮微微皺著眉頭。
病人這次很配合，換了右手，看到薛邈認真的樣子，心想：嗯，還挺有經驗。
右手和左手脈象都是細，兩寸及其微弱，薛邈思來想去半天問病人，“最近心口不舒服？”
“是呀，是呀”，病人沒想到薛邈能猜到，一臉驚喜指著胸口，“就是…這里…氣提不起來，我感覺我快不行了。”
“你平時身體也不太好吧?！?p> “哎呀你說得太對了…一直身體不好，最近又加班累了點，心口憋悶提不起氣，感覺人都要空了。真沒看出來，看著年輕，到底是省人民醫(yī)院大夫?！辈∪藢ρ﹀闵炝舜竽粗?p> 薛邈微微一笑，刻意想表現的老成來掩飾內心得意，“我給你先開兩付藥吧，你這個病要慢慢調理記住了吧。”
“好的，好的…薛…薛醫(yī)生吧，剛才聽小段介紹過?！?p> 薛邈略點點頭，提筆開方。筆在處方上聽了半天，竟然無方可用。果然如孫思邈在《大醫(yī)精誠》所言：世有愚者，讀方三年，便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哎…怎么辦？薛邈想起在醫(yī)院的情況，心臟問題，是要活血化瘀…還是養(yǎng)心安神…對了，怎么舌像沒看，“麻煩伸舌頭看看?！?p> “好的，好的”，病人到這時對薛邈信任不已，態(tài)度和緩多了，趕緊伸了伸舌頭。
薛邈看了半天：舌質淡嫩苔薄白沒什么特殊。大腦高速運轉感覺把整個方劑學課本過了一遍，能想到的方子過了一遍——張仲景的炙甘草湯。哎呀怎么忘了這個方子，養(yǎng)心血、通心陽再加點活血化瘀的丹參、五靈脂什么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