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速度極快,下手更是狠厲,就近將桌上的一個花瓶朝楚燎月踢了過去,她也不是個吃素的,右臂猛地抬起一擋,花瓶便碎成了渣滓。
正欲向前,卻發(fā)現(xiàn)身旁不知何時站了個人,遞了她一把環(huán)扣叮鐺響的長劍。來不及看是誰,楚燎月摸到劍鞘就跑了出去。
寶劍出鞘,站得近的廳客被劍上的光晃了晃眼,而揉眼的功夫就見紫衣姑娘在黑衣人的胸口劃了道花,這刺客倒是個硬骨頭,見她站的近了些,奮力舉起匕首就打算往姑娘的胸口刺。
邊桌上的那個清風(fēng)公子,以最快的速度起身,從侍衛(wèi)懷里一把抽出竹傘,往姑娘身邊閃了過去。只見姑娘原地轉(zhuǎn)了個圈兒,衣袂還未落下,清風(fēng)公子就到了她的身邊,那竹傘被瞬間撐開,刺客的匕首方落下,將那傘劃了道長長的口子。
在座的眾人都覺著,這姑娘與這公子的配合,如同搭檔了許久的伙伴一樣。
只見公子眉頭微皺,惋惜地摸了摸傘,輕佻地說了句,“嘖,瞧你將我這清明上河圖劃成什么樣兒了?!?p> 那倒霉的刺客許是覺得這次本是必能完成的任務(wù),卻不知道從哪來了個白毛狗壞了他的好事,幽怨的小眼神兒還沒展示完,便咽了氣。
荷書不知從哪找來了外衣,慌忙給楚燎月披上。楚燎月的右手還握著他的劍,而后又垂眼看了看公子手中的傘,眼神深了些。
荷書為主子裹好帽裘,從楚燎月手中接了過來,將扣好的劍還給了他,隨即朝清風(fēng)公子頷了頷首,小聲道,“多謝公子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來日我家主子好去答謝公子?!?p> “高韞玉。”公子一改方才的頑皮,正經(jīng)了起來。
樓里還剩的客們已寥寥無幾,想必都是方才怕被誤傷跑了的,便是還剩的幾個膽大好事的,荷書也渾說是想輕薄于這位姑娘,所以挨了打的。夜深了許多,估摸這幾個看的也沒往心里去,匆匆走了。荷書去關(guān)窗,楚燎月倒是同公子對坐了下來,因著從不曾給外人上過茶,拿壺的手有些青澀。高韞玉將這些都看在眼里,順便還多掃了眼楚燎月指間的繭。
許是因著荷書管她叫主子,明月樓真正樓主的身份被人知曉后,氣氛有些尷尬。
楚燎月倒也沒想太多,只覺得有些懶得抬眼,直言道,“你不是個老實(shí)讀書的。”
“今日之事還是先謝過了,以后若有難的,便拿了此物來?!彪S即拿了一塊兒雕了鏤空月牙的環(huán)佩,下面的穗上還擰了個兔子?!坝X著公子不像趁人之危的樣兒,既是抓了我的把柄,以后便是朋友了?!?p> 襲風(fēng)正欲上前接了來,高韞玉卻小臂一抬,擋住了他的動作。待接過了那墜子,看也沒看就別在了腰上。高韞玉邪魅地一笑,問道,“姑娘如何稱呼?”
“楚燎月。”
高府。
高韞玉在燈下反復(fù)摸索那塊兔子環(huán)佩,邊笑邊看?!斑@小物什還挺有意思的?!庇只匚读嘶匚冻窃碌恼Z調(diào),對著襲風(fēng)道,“性子也是不大多見的?!币娨u風(fēng)不理他,又道,“還知道我不是讀書的,不算笨?!?p> 襲風(fēng)斜看了眼高韞玉,只道,“主子,今日這明月樓看樣是去對了,要不以后天天都去吧,主子也能多瞅那燎月姑娘幾眼,總比在府里盤這佩子強(qiáng)些?!备唔y玉依舊沒放下手里那玩意,順便說了嘴,“明日便隨你哥哥去塞上抗狼旗吧,總比在這府里說閑話強(qiáng)些?!薄啊ぁぁぁぁぁぁ币u風(fēng)無言。
驚鵲本入夢深了,奈何被荷書又拍了起來?!爸髯樱蝗辉儋I點(diǎn)人吧??偸沁@樣睡不安穩(wěn),我和驚鵲也都擔(dān)心?!绷窃戮o了緊被,只覺汴京的冬是越來越冷了。“不大打緊,隨緣罷。”不知怎的今晚似是睡不著了,腦子里全是那公子顰笑的模樣。
許是女子都會對救過自己的英雄感激些。楚燎月這么想。
街上白雪皚皚,冬日出門的人還是少了許多。
楚燎月?lián)Q下了那身黑勁裝,換了套白裘的,裙擺上點(diǎn)了幾朵梅,帽上圍了圈水紅的狐貍毛。樓中的吃食不大夠,今日荷書去采買,她也想同去看看。
手里的湯婆子拿了沒幾步便涼了,此時卻聽見路邊卻傳來一大一小的哭聲。
她抬眼看過去,只見高個的哥兒正哭著扯著矮個妹妹的襖,兩人難舍難分。
待站近了仔細(xì)聽,才曉得,原是家里沒錢燒柴火了,父親要將妹妹賣了,誰知家里的哥兒卻不同意,硬跟著父親追了出來。
看著又是要繼續(xù)降雪的意思,楚燎月便不大想再往前走了。她朝哭鬧的方向努了努嘴,荷書接到了示意。
她緩步上前,同那雙手布滿凍瘡的大哥商量起來,“您這姑娘便跟了我們主子吧,定給她吃好的喝好的,這個元寶你便拿了去,給家里買點(diǎn)好柴火的吧?!彪S即從袖中拿了個元寶扔了過去。
那大哥握著元寶,看著像狠了狠心,朝那小女孩說道,“姐兒啊,你便跟著姑娘去吧。家里實(shí)在養(yǎng)不起你了。”誰知還沒等那小女孩接話,高個的少年“撲騰”一聲跪在了雪地里,他邊給荷書磕頭邊哭,只見他頭深深磕進(jìn)地上的積雪里。
在雪下可能是有個石頭,只一下就把少年的頭磕破了,鮮血直流,甚是惹人憐愛。
“姑娘,求求您了,把我也帶上吧,我不想同妹妹分開?!?p> 那大人發(fā)了話,“不行,你跟我回去,回去!”
楚燎月本不想要這個哥兒,但荷書卻見了那哥兒頭上的傷心中像被針扎了一樣,她回頭爭取楚燎月的同意。楚燎月在雪中,面無表情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于是,荷書從腰上又拆了兩個元寶下來,扔給那個大哥。
路上詢問才得知,原這家是找了個后爹,喝完酒后動不動就對這兩個拳打腳踢的,這次終于如愿把他們賣了。
“在我們這,怕是過的也不輕松?!焙蓵钌顕@了口氣。
果不其然,楚燎月是個訓(xùn)練狂魔,還沒一個月,兩個孩子已被訓(xùn)的很懂規(guī)矩了。荷書細(xì)細(xì)詢問得知,哥兒叫阿堯,姐兒叫桃漫。
剛來的時候,桃漫快斷了氣兒了,是主子硬給熬了根人參須子才給吊回來的。記得那時,驚鵲還在一旁疑惑地問,“主子給他吃那須子干嘛,我都未曾嘗過,再者,吃就吃了還非要放碗里。”
荷書戳了戳驚鵲的肩膀,“那須子就是盛出來給她那哥兒看的。你這傻丫頭,你當(dāng)那參子好吃不成?!?p> 驚鵲懂了以后,瞬間覺得,在主子身邊生活,沒有個八面玲瓏心,恐怕是過得艱難些。
明月樓的小廝在門口瘋狂拍打著主閣的門,直說樓下有人鬧事。從側(cè)廂房出來的荷書理了理衣衫下樓去。不一會兒驚鵲也跟著下去了。房中只剩楚燎月和桃漫兩人。
細(xì)細(xì)盯著床上躺著的女子,眼神有些深邃。
桃漫的身子養(yǎng)了這么久,早就該好了。燈下,瘦弱女子的臉顯得些許蒼白。身世凄慘或?yàn)檎妫焕^父厭棄卻是假。
她的確是睡熟了,于是楚燎月將她下顎處翹起的易容皮子又向下按了按。
“怎的,說了要吃酒要吃酒,上了這一小壺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瞧不起我不成?還是怕我不給錢?”說話的女子赤腳踩在紅木凳上,霸道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