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竭盡全力爬了回家,就連抬抬手臂都要喘上幾口氣。與此同時他的身體愈來愈冷,像光著身子赤著腳在雪地里漫步一樣。
他提早的蓋著冬天的被子,像蝸牛一樣有氣無力緩慢的點(diǎn)燃了爐火,烤著火穿著棉襖,他還是覺得冷,手腳冰涼的像冰塊。
他覺得他是病了,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他想找宋軍,這時候只有宋軍能幫他。
他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爬都爬不動,說話虛弱到?jīng)]有聲音,他覺得他是死定了,他閉著眼睛感受肝臟帶來的疼痛,與此同時還有蘇厭文帶來的疼痛,五臟六腑都在疼痛著。
他閉著眼睛,心想可能這是最后一次目睹人世間的黑夜,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突然病的那么厲害,肝臟像是被火烤著一樣的疼痛。
他拼盡全力的轉(zhuǎn)了個身,他并沒有舉目無親,他還有宋軍,他只等待唯一的希望宋軍能過來救他。
就這樣過去了一個夜晚,他愈來愈冷,愈來愈疼,好像身體不再是他的了,他閉著眼睛覺得自己飄浮在天空,一切都是黑暗,無邊的黑暗。
這時候宋軍來找他了,為了之前來道歉的,宋軍知道他與蘇厭文分了手。
宋軍敲著他的房門,剛剛開始是用手指骨,后來用手掌拍,再用腳踢,又用膝蓋頂,總之急促的敲門聲此起彼伏的響了半個小時。
“孫豈曰,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來找你道歉啦。你看我給你帶了啥?!?p> 過了一會宋軍又說:
“別逗我啦,我腿都站麻了,你再不開門我就生氣了,真的,我準(zhǔn)備走了,你老說我跟個女人似的,我看你像個女人一樣婆婆媽媽的?!?p> 半響沒人應(yīng)答,宋軍慌了,他心想孫豈曰是不是不在家,他彎著身子透過房門的細(xì)縫瞇著眼睛望著里面。
“我看到你啦,你王八蛋孫豈曰,還在睡覺,跟個死豬一樣,我看到你的腳,你的腳動啦!你醒了??!你王八蛋,你玩我,你這不要臉的。你再不開門我就生氣啦。”
孫豈曰又像個死豬一樣一動不動,宋軍慌了神,他以為孫豈曰自殺了。他對準(zhǔn)了房門就是一腳,踹開了門,沖了進(jìn)去。
房門再打開的一瞬間,光芒照了進(jìn)來,不是太陽的光芒,是燈泡的光芒,但至少給他無邊的黑夜里帶來一絲光芒,溫暖的光芒,但只有一瞬間,很快門撞到了墻,反彈了回來,光芒熄滅了,無邊的黑暗又要降臨了。
“你被子上全是血?!彼诬姳牬笱劬?,看著他慘白虛弱的臉。
“我病了。”他虛弱的聲音讓人很難聽到。
“你怎么了?”說著宋軍伸出手摸著他的頭,滾燙的像火烤了似的。
“我不知道,我的五臟六腑都在疼…我好冷,我好像要死了?!?p> 宋軍掀開他的被子,用高大的身軀,弓著黝黑的脊背,一把把他背在了身上。
“你等著,堅(jiān)持住,我?guī)闳タ床 !?p> 黑夜降臨了,天變得愈來愈冷,寒風(fēng)像冰錐子似的刺著骨頭。他縮著身子寒風(fēng)讓他雪上加霜,他的五臟六腑也隨之疼痛,尤其是肝臟,他的眼珠子變成了黃色,對比著慘白的臉,尤其突出。
宋軍背著他,一腳踹開了醫(yī)院的門,準(zhǔn)備沖進(jìn)去。他背上的孫豈曰用僅剩一點(diǎn)點(diǎn)的力氣虛弱的說:
“他媽的…別去醫(yī)院,回家,回鄉(xiāng)下?!?p> “你王八蛋,你都要死了?!?p> “這兒貴,聽我的,回家?!睂O豈曰拍著他的肩膀,有氣無力的說。
宋軍像疾風(fēng)一樣飛奔著,把他背到了車站,放到了座椅上,他一動不動的躺在上面,好像就將要死了一樣。
他縮著身子,微微的說:
“我好冷?!?p> “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床被子?!?p> 宋軍又像疾風(fēng)一樣跑了出去,半天之后跑了回來,在寒風(fēng)里他沒有退縮,他滿身的大汗成功擊退了寒冷。
他拿了床被子蓋在他身上。等著最后一班大巴的到來,大巴的死寂與黑夜相符。
在大巴車上過了一晚上,孫豈曰嘔著血,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誰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活,他的額頭像火山流出來的巖漿一樣滾燙。
翌日凌晨,黑夜還是那樣死氣沉沉,只不過填了點(diǎn)鄉(xiāng)土的氣味,好在農(nóng)村的天空是月朗星稀的,能照耀一方土地。不會迷失方向。
宋軍背著孫豈曰狂奔著,他像毛毛蟲一樣拍打著宋軍的脊背。宋軍滿身的大汗?jié)L滾而下,喉嚨像被烈火燃燒了似的。
宋軍沒了知覺,他背著孫豈曰狂奔了兩個小時,漸漸的發(fā)現(xiàn)腿不再是他的了,他一個跟頭連滾帶爬的滾了幾圈,背后的孫豈曰連著被子被甩飛了出去,被子被甩到了池塘里,像絕望的船一樣慢慢浸沒。
兩人吃了塵土,宋軍拍打著他的臉,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回應(yīng)了,他的臉又像冰塊一樣的冷。
宋軍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爬起來了,他哭了,絕望的哭,因?yàn)樗麄儍蓚€都爬不起來了,在這寂靜的黑夜里,只有他的哭聲。而他的哭聲只能給自己聽,就連漫長的黑夜也不愿意搭理他。
宋軍知道哭泣是不會消滅絕望的,他竭盡全力的背著孫豈曰,像蝸牛一樣奔跑著。
宋軍的身體也漸漸的不是自己的了,就連思路也變得模糊,眼前一片朦朧,他知道他要是再跑下去,自己也會和孫豈曰一樣,像一個死豬一樣一動不動。
宋軍再次倒了下來,孫豈曰好像已經(jīng)感受不到疼痛,他的身體早已經(jīng)青一塊紫一塊,可是他卻不呻吟一聲,好像已經(jīng)死了似的。
“你這王八蛋,你說話啊。我求求你,你說句話?!彼诬姶反蛑男乜冢拖袼懒艘粯铀哪樕悄敲吹纳n白,像白色的面粉,但是他卻沒有面粉那么柔軟好摸。
在絕望中只有哭泣,可哭泣不能消滅絕望,但是卻能安慰自我?;蛘呓o寂靜的黑夜里帶來音樂,難聽的音樂,驚恐的音樂。
宋軍放聲大哭了,像一個小孩子似的,哭聲在全村里傳遍。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出來。他看見孫豈曰蜷伏起身子,他又在哭泣中帶了絲笑聲。
他知道,孫豈曰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