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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記事

第八十二章 青城派:陸家(二)

滄海記事 尋找秋天的狗 3749 2020-08-25 13:06:29

  也不知是在感慨著誰,爾玉盯著空酒杯,竟覺悲從中來,情緒波動過大,一時間氣血上涌,嘔出一大口血。

  席間的另外兩人一下子慌了神,沈臨急忙站起身來攙住爾玉,陸元寶則是起身去叫人請大夫。爾玉咳了兩聲,嗓子里的腥甜愈發(fā)濃重,她強忍著難受將陸元寶拉了回來,道:“沒用的,別叫大夫,我只是中了毒?!?p>  “只是...還只是中了毒?”陸元寶急道,“嫂嫂,你...你這些年到底是做了什么?你到底是怎么了?”

  “你先讓她歇息歇息罷?!鄙蚺R開口道。

  陸元寶這才注意到沈臨正攙著爾玉,舉止有些過分親昵,只是礙于爾玉如今的情況,并未道明,連忙著人給爾玉打掃好了一間客房,將她扶到客房內的床上躺好,這才安了心。

  沈臨則是去借了小廚房用,帶著他剛買的那些藥包。廚娘們也知道沈臨是二少爺?shù)目腿耍桓叶嘌?,只是順從地將廚房讓了出來。

  陸元寶一直守在爾玉的床邊,他搬了一個小凳子,坐在爾玉的跟前,又是端茶、又是遞水,待到爾玉的臉色好了一些,他這才擦了擦額角的汗。

  “嫂嫂,怎么樣,你感覺好一些了么?”陸元寶問道。

  正在這時,沈臨端著白瓷碗盛著的濃黑湯藥走了進來。藥味刺鼻,聞著都讓人覺著嘴里冒苦味,陸元寶不禁皺起了眉頭,道:“這是什么?聞著都苦,可怎么喝?”

  沈臨連正眼都未瞧他,只是將藥碗送到爾玉面前,道:“苦?她受的比這更多,你覺得她喝不下么?”

  也不知怎的,自從入了西南,沈臨便跟個刺猬似的,一身刺、見誰扎誰。爾玉倒也習慣了,只是擺擺手,道:“無妨無妨?!彼欀碱^,接過藥丸,一股腦將藥全部喝了下去。

  在陸元寶驚訝的目光中,沈臨又起身去煎第二碗藥。

  爾玉靠坐在床邊,用絹子擦了擦嘴角。只聽陸元寶道:“嫂嫂...你還未告訴我,這些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當年為何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我后來聽說,是你家里人......那謝兄呢?謝兄怎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好不容易平穩(wěn)下來的情緒再次翻涌。爾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待到體內狂躁的氣流平復了大半后,才開口道:“我的大姐過世了。謝昉...他、他昏迷不醒,總之事情很多,也很亂。我在外面,是為了給他尋藥?!?p>  “謝兄...謝兄他......嫂嫂,不知我有什么可以幫你的?”

  “我還撐得住,待到我真的無法可解的時候,自然會來求助陸公子的。”

  “嫂嫂,您以后也別叫我陸公子那么見外,”他道,“叫我元寶罷。謝兄與我兄長無二,您便是我的親嫂嫂。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只管說便是。”

  爾玉柔聲應了,卻見陸元寶仍舊眉頭緊皺,她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我有句話...”陸元寶遲疑道,“從一見你們便想問?!?p>  “你但說無妨?!?p>  “那個無名......”陸元寶道,“我瞧他對嫂嫂很上心?!?p>  爾玉本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如今聽來,卻也是哭笑不得。她道:“無名這一路上幫了我不少忙,他亦知道我已經(jīng)成婚了。他身世可憐,被舊主追殺才淪落至此......如今我們二人同行,只是因為要履行對友人的承諾?!?p>  陸元寶嘆了一聲:“嫂嫂,我明白的。其實若是謝兄他......您還年輕,再尋一門姻緣總歸是沒錯的,余生也要有依靠。只是......”

  爾玉自然是明白他那句只是指的是什么,是丈夫尚在人間,便連詢“下家”。她輕輕地搖著頭,藥的苦味又涌回嘴里,她皺了眉頭,道,“便是他不在了,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何必再依靠誰呢?從前我確實一直在把謝昉當成我的靠山,可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也要自己有力量,這樣才能在風波來臨時也成為他的護盾。陸公...元寶,你明白么?愛一個人,不是一味地索取,而是不斷地想要去為他付出,即便是付出,都是回甘的。”

  說到這兒,陸元寶的頭垂得更低了,他仿佛懷了滿肚子的心事。倔強的少年又不肯吐露苦楚,只是把這些東西都通通咽回肚子里去。見他眉宇之間多含憂愁,爾玉感慨萬分,昔日那個無憂無慮的貴公子終究還是湮滅在這塵世之間了?,F(xiàn)在的陸二公子,是獨自扛起家族產(chǎn)業(yè)重擔的人,他已經(jīng)長大了。

  爾玉輕聲安慰著陸元寶,她突然想起這一趟來還沒見到馮秀棉,便問道:“馮姑娘不是要與你成婚么?她現(xiàn)在住在哪里?”

  “忘記同嫂嫂說了,”陸元寶道,“你走以后沒多久,那位姓玄的老先生也離開了。然后便有消息說逆王進西南,我便離開小縣城,回到了益州。在那以后半年,有一日馮姑娘突然來益州找我,說是她的姐姐姐夫要搬走了,要帶她一同走,可是她不愿。幾番磋磨之下,我便答允了幫她找個活計和住處,如今她正在城南的染坊做工。我...我也有意將她接到陸府,可是她不肯,非要自己賺錢養(yǎng)活自己。我......唉,嫂嫂,若是你想見她,我便將她請來罷?!?p>  爾玉嘆了口氣:“馮姑娘是個有傲骨的女子。倒不必了,明日我便要啟程了,本是途徑益州,聽人說你回來了,便來瞧你一眼。”

  “明日就要啟程么?”陸元寶道,“這么急?嫂嫂的傷還未痊愈,這么折騰,豈不是要加重?”

  “無妨的,早就習慣了?!睜栍竦?,“你同秀棉是幾時的喜事?我好趕回來喝你們一杯喜酒?!?p>  陸元寶呵呵笑了,道:“還早。本是計劃著明年過了秋,擇了吉日,只是還覺著委屈了她。這便跟長嫂周旋著,若是能以正妻的身份將她娶回來,便是再好不過了?!?p>  爾玉點了點頭,道:“是這個理?!?p>  她心里也有千般萬般的話,只是覺著為了報恩去娶人家,難免有些兒戲??上肽邱T秀棉其實自己也是明白的,她便不再打算插手了。

  這邊陸元寶和爾玉還在聊著,那邊沈臨仍在小廚房里盯著放在火上溫著的藥盞。這藥十分講究火候,若是火大了,藥材中的精華便都散了;若是火不夠,不僅藥材本身的作用沒發(fā)揮出來,而且那未熟的葉子上還沾了毒,對人身體是極為不利的。沈臨正端著下巴,拿了一個小蒲扇,殷勤地給藥盞送風。正在這個時候,陰暗處突然有一聲聲響。沈臨耳力極好,當即便亮出冽風,直直朝聲響出砍去。

  “是我、是我?!?p>  冽風的寒光映照出一張蒼老、布滿褶皺的臉。在長刀將掠過他的喉嚨時,沈臨果斷地將它收了回來。

  “你怎么找到這里的?”沈臨不再理睬他,轉身去接著看火。

  烏克從地上爬起來,顫巍巍地走到沈臨身邊,恭謹?shù)貙⑹址诺叫目谔帲辛藗€禮,道:“主祭大人。我、我是聽到你的消息,便一路跟著你,如今才找到時機出來見你?!?p>  “別叫我主祭大人了,”沈臨不耐煩道,“我早就不是了,而今不過一條喪家之犬而已。怎么,連你也要跟上來踩兩腳?”

  烏克連忙跪在地上:“主祭大人,您永遠是我的主祭大人...千萬別這樣說,我、我來是想告訴您,教主那邊正在查您過去的部下。吉魯孫、土巴,都被他殺了......德烏善那個畜生,他向教主供出了您的行蹤,九華山外本就有許多我們的人守著,只是為了給您保駕護航......可沒想到...我們中間出了叛徒?!?p>  沈臨倒不甚在意叛徒的問題,只是聽到行蹤被供出的時候,眉頭難免皺了起來。他問道:“教主知道我并非獨身走的?”

  “是的,主祭大人?!?p>  沈臨暗罵了一聲,道:“這些蠢貨...”

  “回去罷,我們還有許多效忠于您的信徒,同他一較高下,是綽綽有余的??偙?..總比隱姓埋名,在這里去做這樣低賤的事強!”烏克越說越激動,到最后,甚至都快哭了出來。

  沈臨一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烏克以為自己是成了爾玉的仆人,端茶倒水還要煎藥,不覺笑了起來。他拍了拍烏克的肩膀,道:“看來是要回去的。不過......”

  “我并非要爭權奪位,”沈臨負手看向夜空,寥寥幾顆星子,閃著微弱的光芒,“忠心于他、臣服于他那么多年,到頭來他還是疑心我,要趕盡殺絕。我該做的都做了,也一直在躲他,如今,是該做個了斷了。”

  “主祭大人,”烏克望了一眼客房的位置,問道,“那個女人,要不要......”

  烏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沈臨笑出聲:“殺她?你打不過她。這個女人的體質十分特殊,遇強則強,中了蟲毒以后修為大漲,只是她自己尚未發(fā)覺?!?p>  烏克作恍然大悟裝,道:“原來主祭大人是想將她收入麾下,還是您英明!”

  “...”沈臨搖了搖頭,不知該怎么告訴這個蠢笨的老下屬,只得無奈道,“你別管了,我自有分寸?!?p>  ......

  陸府。

  有女人低聲的吟哦起起伏伏,伴隨著男子的粗喘。周遭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唯獨這聲音與靜謐的夜格格不入。

  過了一會兒,事辦完了,只見女人用腳尖勾起散落在地上的桃紅色衣物,慵懶地靠在榻上,細長的美腿仍舊打在滿身流汗的男人的肩膀處。

  男人親了一口女人的腳,道:“今天怎么這么會?”

  那女人便是陸元寶的長嫂洪嬈,自陸家大少爺大病以后,洪嬈深閨寂寞,便一直同他人行那齷齪之事。而今在她身邊的,便是益州的軍備長官劉虎臣。

  劉虎臣生得高大威猛,一身蜜色的腱子肉,床幃間更是把洪嬈伺候得舒舒服服。

  洪嬈掩嘴笑道:“都要饞死了,今兒個我家來了客人,一男一女。那男人長得...嘖嘖,當真是俊俏極了,年歲好像還沒有外頭酒館那梅老板大。”

  “呦呵,”劉虎臣伸手去撈丟在地上的褲子,松垮垮地套了去,諷刺道,“你之前不是一直苦求那梅銅板不得?如今又有新歡了?還喜歡年輕的?”

  “哼?!彼ぶ饽_下床,在妝臺上取出胭脂水粉,在臉上補了一補,“梅老板看著是個春風般的人兒,實際上卻是最不好糊弄的,要慢慢來。而那個少年郎,看著好像冷著臉,要我說,便是個最容易把持不住的。待我好好用點手段,保準兒他也快活得跟神仙似的。”

  對于洪嬈的放浪做派,劉虎臣倒是見怪不怪。他們二人一起,本就是解決身體上的渴望。劉虎臣發(fā)妻已故數(shù)年,他便一直不再娶,可他正當年,有時也難免被欲望左右,遇見了所求甚合的洪嬈,二人便開始不顧禮義、暗中茍合。

  “你自己注意點罷,”劉虎臣道,“你那小叔子看著并非池中物,如今你這般明目張膽地污他陸家門楣,小心他以后翅膀硬了,要你好看?!?p>  洪嬈冷笑了一聲,不以為意地磨著自己的指甲,道:“那就看他有沒有這個本事嘍?!?p>  夜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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