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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方的近暮之谷

第五十六章 前奏打響

彼方的近暮之谷 芝士秋刀魚 4063 2020-04-26 10:55:13

  夜晚,烏云依舊堆積在城市上空,宛若一個巨大的黑幕,把一切亮光阻擋在背后,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

  小山丘上蓊蓊郁郁的樹木靜默在黑暗中,四周一絲風(fēng)都沒有,幾乎停滯的空氣和接連不斷的蟬鳴醞釀出一股沉悶的暑氣。

  山腰上的一處竹林中,亮著一盞微弱的燈光,引來無數(shù)只芝麻大小的飛蟲在燈罩前盤旋。

  燈光下有兩個人,一個少年,目光幽深,一個少女,眉目清澈。

  四周的竹葉被削下來了不少,鋪在干燥的泥土之上,葉尖已然有些泛黃。

  少女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略微顫抖。

  她的周身散發(fā)出一股十分柔和的力量,如果說靈人的力量是將空氣像木板一樣劈開,那她的力量就是讓空氣流動成風(fēng),卷起一地落葉。

  她微微低了下頭,握成拳的雙手突然張開,一股透明的水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她的手心中凝聚起來,原本無實體的水此時卻像小孩子玩的橡皮泥,被她捏在手里把玩,在她的力量下化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葉銘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即便已經(jīng)見過了很多次,還是覺得稀奇。

  柳冬儀的情況很特殊,不同于靈人,也不同于人形罪,而是一種從未見過的力量。

  無論是靈人還是人形罪,他們力量的來源都是自身,施法的方式也簡單粗暴,就是把身體中的力量透過表層的皮膚向外界打出去。

  這種魔力的攻擊性自然是很強(qiáng)的,但是,面對自然界中存在的大量天然力量,卻毫無招架之力。

  大火起了,照樣會被燒焦,洪水來了,照樣會被沖走。

  即使可以借助一些高階的輔助性法器,把自然界的風(fēng)雨、雷電、水火之力轉(zhuǎn)化為可以為我所用的力量,但是施加給自然界的影響是非常小的,無法發(fā)揮出它們應(yīng)有的能力。

  但柳冬儀,或者說通靈人,卻正好相反。

  她本身的魔力強(qiáng)度并不強(qiáng)大,甚至可以說十分弱小。

  葉銘曾讓她把全身的魔力集中在右手掌,嘗試著向其他事物施加力量,卻連一根細(xì)竹子都撼動不了,她的力量并沒有因為魔法的加持而得到顯著提高。

  然而,通靈人的強(qiáng)大之處在于,他們可以隨意左右自然界中的天然力量,風(fēng)雨、雷電、水火之力在他們的控制之下不會打任何折扣,甚至?xí)兊酶鼜?qiáng)。

  他們操控水,使之變成沖擊力極強(qiáng)的水刃、水箭,或者把水凝聚在身體周圍形成韌性十足的水繭罩。

  到了冬天,還可以把水迅速凍結(jié)為攻擊力更強(qiáng)的冰劍、冰凌,以及防御力更強(qiáng)的冰球罩。

  而且,靈人或人形罪如果長時間戰(zhàn)斗,體內(nèi)的魔力儲備會逐漸枯竭,需要一定的時間恢復(fù)。

  通靈人則不必?fù)?dān)心這個問題。

  因為通靈人在操控自然力量的時候,根本費不了多少魔力,只要他們本身體力充沛,就可以長時間甚至永久的戰(zhàn)斗下去。

  靈人的力量只能向自身索取,而整個自然界都是通靈人的力量源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就好比一滴水和整個海洋,一棵樹和整片森林,相比之下,真的會氣死人。

  這些天的天氣一直都陰沉沉的,葉銘一直擔(dān)心行動那天會突然下雨。

  陰雨天氣視線不清晰,路面積水濕滑,會對靈人和新人類造成很大的困擾。

  不過現(xiàn)在,他倒是期盼著下雨了。

  畢竟天氣越惡劣,冬儀所能操控的自然力量就越強(qiáng)大。

  但是,通靈人的力量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其中一點,就是受自然環(huán)境的影響太大。

  比如,花林市多雨,空氣潮濕,在這里冬儀操控水就極為順手,但也是因為水汽太重,她很難不借助打火工具就能燃起火來。

  而如果身處榮國最為炎熱干燥的火巖山脈,空氣中水汽極度不足,她就無法再隨心所欲的施展水刃了。

  靈人則不一樣,無論他們身處何地環(huán)境如何,都不會對他們本身的實力造成任何影響。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通靈人的魔力強(qiáng)度和魔力儲備都相當(dāng)平庸。

  通靈人的魔力太過溫和,就如同細(xì)水長流一般,而驅(qū)使自然元素又不需要耗費多少魔力,導(dǎo)致他們的魔力儲備也不算多。

  這就導(dǎo)致了,以冬儀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靈人大部分的法器都無法驅(qū)動。

  沒有了法器的輔助,就很難彌補第一條缺陷。

  冬儀和靈人,這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不經(jīng)過比試的話,真的很難說清楚孰強(qiáng)孰弱。

  葉銘靠在一根粗壯的竹子上,感到一陣頭痛。

  現(xiàn)在他的力量不理想,冬儀的實力不清楚,那個冒險的計劃究竟能不能成功實施,還是個未知數(shù)。

  冬儀站在竹林中,神情肅穆。

  突然間她的眼睛猛然睜開,眼里光芒一閃,手中的兩團(tuán)水流突然向一側(cè)攢射出去,活像兩支離弦的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切斷了兩棵手腕粗的毛竹。

  兩棵毛竹轟然倒下,其中一棵搖搖晃晃地向葉銘的位置倒去。

  葉銘嚇了一跳,猛地跳開,那棵毛竹一下子砸在了他剛剛倚著的那棵竹子上,直接把它深埋在泥土之中的根拔了出來。

  水流的壓力不容小覷,剛剛那種程度足以把人腰斬,然后切塊。

  經(jīng)過這幾天的訓(xùn)練,竹林中的竹子倒了有三分之一,但這地方偏僻得很,暫時還沒有人發(fā)現(xiàn)。

  冬儀有些累了,于是收回了力量,和葉銘一起坐在一處空曠的巖石上向遠(yuǎn)方眺望。

  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歸葉園本部的那棟小樓。

  現(xiàn)在正值午夜,小樓沉寂在一片黑暗中,顯得比平常更加不起眼。

  只有值班室亮著一朵燈光,窗戶上有兩個人影在晃動。是守夜的靈人。

  兩人坐在一起,卻無話可說。

  冬儀本就沉默寡言,葉銘雖然面對熟人絮絮叨叨,在冬儀面前卻絲毫施展不出他的口才,只好拿出準(zhǔn)備好的水和零食,分了一半給冬儀。

  已經(jīng)是凌晨兩點,平常他們都是在兩點半之前趕回宿舍,因為至少要保證五個小時的睡眠來蓄養(yǎng)體力,更重要的是,三點左右值班的靈人會有一次換班,同時會在歸葉園的主樓附近巡邏一趟。

  雖然有隱玄石,但這只是最低階的隱形法器,靈人有無數(shù)種方法破了它。

  但是現(xiàn)在,兩人都不想這么早回去,也感覺不到困乏,就繼續(xù)坐在巖石上,想等靈人巡邏結(jié)束后再回去。

  保險起見,葉銘撤了那盞昏暗的燈,放在隨身的包里。

  一股竹林的清新氣息縈繞在鼻尖,葉銘深深吸了口氣,站起來舒展了下四肢,感覺十分舒暢。

  蟬鳴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四周變得更加寂靜。

  空氣中的暑氣似乎淡薄了一點,有幾縷清風(fēng)從林間吹過,拂在臉上,一片清涼。

  葉銘閉上眼睛,向著遠(yuǎn)方依舊燈火輝煌的城市張開手臂,這些天郁積在心中的緊張、壓抑、憤悶,似乎都隨著他這個動作消散無蹤了。

  然而,異變,就在這個時候陡然發(fā)生了。

  沒有任何預(yù)兆,猝不及防。

  兩人的視線之內(nèi),剛剛還寂靜無聲的小樓突然燈光大亮。

  幾乎在一瞬間,小樓里所有的事物都醒了過來。

  只過了幾秒種,光亮的玻璃上映出了無數(shù)個慌亂的人影,噪雜鼎沸的人聲在寂靜的夜空下一下子爆發(fā)出來,又陡然壓抑下去,卻絲毫不能掩飾他們的慌張。

  小樓尖頂上的紅色探照燈忽的亮起來,在地上投下一個紅色的光圈,圍繞著小樓不停轉(zhuǎn)動閃爍著,像是拉響了無聲的警報。

  兩人一同怔了怔,互相交換了下詫異的眼神。

  像想到了什么,冬儀刷地一下站起來,臉色變得鐵青,和葉銘一齊向那邊望去。

  夜幕中,有幾個人影慌慌張張地一路向小樓飛奔而來,其中一人正是蒹葭。

  有大約六七位后勤靈人幫助歸葉園雇傭的員工們照顧孩子,平時就睡在宿舍樓下的值班室里,這樣一看,竟是把他們都叫了回來。

  而后面,又有一列龐大的隊伍從黑暗中漸漸顯露出來,正是葉崎川率領(lǐng)的青藤會眾人。

  幾天下來,青藤會又派來了兩位血紅光華的新人類,加上谷時健,一共有三位,和夏小藍(lán)三人差不多的戰(zhàn)力。

  除此之外,還有數(shù)十位青藍(lán)光華以上的靈人,算起來,差不多有歸葉園總部一半的勢力。

  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青藤會全部分布在赤河以北的區(qū)域,從各個分會湊齊這么一股龐大力量,他們也是費了不少心思。

  木槿的辦公室門口被圍堵得水泄不通,幾乎所有的靈人都集中在這里,卻出奇的安靜。

  他們大都是十六七歲的孩子,剛剛木槿那幾聲嚴(yán)厲的呵斥已經(jīng)把他們嚇住了。

  突然間人群中出現(xiàn)一陣騷動,靈人們很自覺地向兩側(cè)擁擠,讓出一條路來。

  海棠的身影出現(xiàn)在樓梯口,身后跟著依舊在散發(fā)冷氣的何頌,他所到之處,靈人們都下意識的往后退一步。

  兩人一言不發(fā),徑直走進(jìn)了辦公室。

  一進(jìn)門,就看到木槿坐在辦公桌后,手里緊緊捏著一支燃盡的香煙,臉色鐵青,她的腳邊,有一具用白布蓋著的尸體。

  海棠看了一眼木槿,走上前一把掀開尸體上的白布,一張驚恐扭曲的臉露出來。

  正是這些天一直在監(jiān)視柳冬旭的其中一位靈人。

  而另一位,此刻正癱坐在墻邊,全身都是血污,目光渙散,渾身發(fā)抖。

  海棠默默地把白布重新蓋上,走到那個被嚇壞了的靈人旁邊,蹲下身環(huán)抱住她的肩膀,把她單薄的顫抖的身體靠在自己胸口。

  就在今晚,就在剛才,他們監(jiān)視的那個人突然離開了住處,直奔?xì)w葉園而去。

  他的住所離歸葉園有兩個街區(qū),他一路蠻橫地闖進(jìn)沿街的門房,那些可憐的門房主人在睡夢中就被他抽取了靈魂,靈魂中僅有的一點罪惡都進(jìn)了他的肚子。

  他們被抽取靈魂時產(chǎn)生的劇烈疼痛驚醒,夜幕下響起一聲接一聲慘叫,嚇壞了墻角沉睡的貓。

  很明顯,他的目的就是歸葉園,那些進(jìn)了他肚子的罪惡,就像是大餐之前用來填腹的點心。

  木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太倉促了,比她預(yù)想的時間提早了至少一個星期,一些收尾的工作還沒有完工。

  鳩鳴山是花林市附近最大的一片荒山區(qū),傳說在古時這里曾棲息了成千上萬只斑鳩鳥,鳴叫聲震天響,所以人稱鳩鳴山。

  可現(xiàn)在,它早已變成了一片荒山,僅有的幾戶人家也在歸葉園的安排下遷走了。

  鳩鳴山,遍布嶙峋巨石,山峰陡峭高聳,懸崖石窟隨處可見,是名副其實的危險之地。

  將它作為此次計劃的實行場地,再合適不過了。

  從歸葉園到鳩鳴山,最快也要半個小時左右,而歸葉園的災(zāi)難已經(jīng)迫在眉睫。

  葉崎川一行人也推門走進(jìn)來,他的臉色也絕對不比木槿好看多少。

  雖然他挺想就這樣放任歸葉園走向毀滅,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不過就憑那少年的破壞能力,歸葉園毀滅了,自己一方恐怕也會順帶著給他們陪葬。

  兩派的合作絕不牢靠,甚至相互還有各種猜忌和落井下石。

  如果葉崎川斷定那少年對青藤會并無威脅,他絕對不會介意幫著他再給歸葉園補上一刀。

  反之亦然。

  好在,那少年成為了兩派共同的敵人,并且是一個能以己身之力打破兩派長久以來互相敵視的固定格局的危險而強(qiáng)大的敵人,這是兩派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合作的最大也是唯一的前提。

  這種面對同一個敵人的合作,雖不牢靠,卻十分可靠。

  已經(jīng)不能耽擱了,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做出了決定。

  兩派迅速組織了一支十幾人的先遣隊,悄無聲息地從歸葉園出發(fā),先行前往鳩鳴山。

  “何頌!”木槿突然高聲叫了一句。

  何頌靠在左側(cè)的墻壁上,雙手抱著胸,頭微微仰著,眼神空洞地望著天花板。

  聽到這一聲叫,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如往常一樣面無表情地看向木槿。

  “何頌,你現(xiàn)在就出擊,不惜一切代價,給我把他引去鳩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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