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工作

　　小悠離開以后，除了跟小宇玩一玩，沈續(xù)越發(fā)喜歡獨自待在教室或某個人少的角落抱著書本看了又看。鄧依瞧他喜歡，每次回市里都會特意去書店替他選幾本新書帶回來。

　　日子就這樣時快時慢地，又過了五年。五年里，孤兒院的孩子們有人被領(lǐng)養(yǎng)走，也有新的孤兒被送到這里來。

　　阿宏前年離開了孤兒院，鄧?yán)蠋熣f，院長奶奶替他介紹了一份工作，具體是什么，沈續(xù)沒有追問。

　　阿宏離開以后，沈初宇便成了院里的“小霸王”。他很喜歡被人追著跑的感覺，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教訓(xùn)”那些不遵守孤兒院規(guī)矩的小屁孩們。

　　劉博從兩年前就少有來了，有時候兩個月來一次，有時候半年。起初沈續(xù)很不理解，以為他不再喜歡他們倆兄弟。后來聽院長奶奶解釋，說他家里的母親生了重病，只有他一個人在照顧。

　　之后劉博再來，沈續(xù)便會有意無意地告訴他“我們長大了，在這里過得很好”，來寬慰臉上寫滿未能幫他們找到父母的歉疚感的他。

　　再有半年不到，沈續(xù)就成年了。鄧?yán)蠋焼査赡暌院笙胱鍪裁?，他望著萬里無云的天空，久久答不出來。

　　“等小宇成年后我們再一起出去找工作吧。”

　　如果他先離開了孤兒院，小宇怎么辦。

　　鄧依看著他的側(cè)臉笑了：“你還擔(dān)心小宇這個‘小霸王’在這兒受欺負(fù)??？你們遲早會分開的呀，難道以后找工作也都找一樣的嗎？”

　　遲早會分開。

　　沈續(xù)皺緊眉頭，他從沒有想過要跟小宇分開。

　　見沈續(xù)不說話，鄧依將心底的提議說出：“我有個朋友，在A市一家書店當(dāng)收銀員，她說書店在招店員，幫忙按類目整理書籍、做記錄等等，你想去試試嗎？”

　　沈續(xù)右手摩擦著左手食指，盯著小宇的背影猶豫。

　　“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跟朋友說下看能不能讓你成年前先在那里做志愿者，等成年了再……”

　　“我不感興趣，謝謝鄧?yán)蠋?。?p>　　沈續(xù)起身朝鄧依微微頷首，走往小宇的方向。

　　沈初宇右手將一顆超大的彩虹棒棒糖舉過頭頂，左手指著面前幾個只及他腰高的小孩：“說好了啊，誰先摸到就給誰！”

　　“好——”

　　孩子們盯著他手里的棒棒糖躍躍欲試。沈初宇嘴角一揚準(zhǔn)備倒計時：“準(zhǔn)備——3——2——欸？”

　　手里的棒棒糖被人從背后拿走，沈初宇轉(zhuǎn)頭想發(fā)火，看見沈續(xù)的臉立馬露出笑容：“哥，你個子太高了不能參與?！?p>　　沈續(xù)把棒棒糖放在乒乓臺上，拿起球拍隔著包裝紙將它敲成好幾塊。

　　“你干嘛敲碎了呀！”

　　“分著吃?！?p>　　沈續(xù)打開包裝紙，給圍著的小孩一人分了一塊。

　　沈初宇撇嘴坐上球臺：“這樣多沒意思?！?p>　　沈續(xù)遞給他最后一塊，他拿起放進嘴里：“剛剛鄧?yán)蠋煾阏f什么?。俊?p>　　“沒什么?！?p>　　“不會又是問你想做什么吧？”

　　沈初宇不止一次聽到院長奶奶和鄧?yán)蠋熇斐赡甑母绺鐔栔笙胍鍪裁?，好像每次都沒討論出個結(jié)果來。

　　“小宇?！?p>　　“嗯？”

　　“你以后想做什么？”

　　“哥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p>　　沈續(xù)看著遠處發(fā)呆，他們能做什么呢？

　　“哥哥成年以后先出去打工，好嗎？”

　　沈初宇看著他：“像阿宏那樣嗎？”

　　“嗯?！?p>　　阿宏離開孤兒院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回來，有時候帶著零食，有時候什么也沒有。每次回來他都能吸引一群小孩們圍著他，聽他講外面的有趣事。每這個時候，沈初宇便悻悻地待在一邊旁觀，“小霸王”的身份仿佛又被奪回了去，心里不太是滋味。

　　要是哥哥像阿宏那樣，豈不是大家都會更喜歡哥哥和他了？

　　想著想著，他竟然笑了出來。

　　“你笑什么？”

　　沈初宇收住笑容看回哥哥：“我覺得很好啊！”

　　沈續(xù)愣住，他以為小宇不會同意的。

　　“小宇自己留在孤兒院也可以嗎？”

　　“你會回來的嘛，嗯……每個星期回來一次好了！”

　　沈續(xù)垂下眼。

　　隔了兩周，他找到鄧依，詢問之前她提過的那個工作。鄧依很高興，放下手里的事立馬給書店的朋友打去電話說明了情況。又等了大概一個禮拜，鄧依告訴沈續(xù)書店同意讓他先去做志愿者試一試了。

　　真到了要去A市的那一天，沈初宇有些后悔了。

　　他拉著沈續(xù)的胳膊眼泛淚光：“明天去不行嗎？”

　　鄧依看著好不容易想通的沈續(xù)猶豫的樣子，嘆口氣拉起小宇的手：“反正是先去看看，今天就兩兄弟一起去吧！”

　　三人就這樣，高高興興地坐了兩個小時的車到了A市。

　　“就這個啦?！?p>　　沈初宇手里拿著剛剛鄧依買給他的土豆餅，吃得滿嘴都是油。他看著面前的書店不由地發(fā)出一聲感嘆：“哇，好漂亮啊。”

　　而沈續(xù)，就那樣站在書店門口，透過窗戶望著里面緩慢行走的人群，內(nèi)心仿佛有什么東西在破土而出。這個書店比小時候跟老人常去的那個書店大多了，里面有很多漂亮的燈，漂亮?xí)埽蛿?shù)不盡的書……

　　“別愣著啦，進去吧?！?p>　　鄧依帶著兩人走進書店，朝收銀臺打了聲招呼：“曉薇?！?p>　　“欸來啦？你們先逛會兒啊，我這兒忙完帶你們?nèi)フ医?jīng)理?！?p>　　“好的你先忙。”

　　沈續(xù)看見答話的那個人衣服上的銀色胸牌隨著她晃動的身軀在閃著光，他盯著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那人與他對視，他不好意思地頷首挪開目光。

　　曉薇打量了幾眼跟著鄧依的兩個男孩，說要工作的應(yīng)該是那個高個的吧。

　　她快速結(jié)完桌上的一摞書，跟同事打了個招呼，跑出柜臺叫著三人去了樓上經(jīng)理辦公室。

　　沈續(xù)看著桌前坐著的男人，戴著金框眼鏡，胸前還別了朵金色的……葉子？

　　“林續(xù)是吧？”

　　“您好?！鄙蚶m(xù)抽回目光朝男人鞠了一躬，鄧依帶著沈初宇同曉薇站在一旁。

　　“為什么想來書店做志愿者呢？”

　　男人其實已經(jīng)聽曉薇說過男孩的情況，但他還是想聽聽這個男孩會怎么說。

　　“想賺錢?！?p>　　屋里瞬間安靜得只聽得見幾人呼吸的聲音，男人抬頭，男孩眼里有種真誠，真誠到似乎從未說過謊。

　　等了很久。

　　“曉薇，給林續(xù)拿件員工服吧。”

　　“好嘞。”

　　曉薇笑著朝鄧依揚了揚眼，鄧依輕聲說了句“謝謝”。

　　回去的車上，沈初宇靠在窗邊睡去。沈續(xù)望著窗外，雙手緊捏著裝在塑料袋中嶄新的員工服，腦海里縈繞著書店的裝潢，嘴角不自覺地?fù)P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