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浴店前臺的屋子并不寬敞，幾張高腳凳，一個小方桌，再加上墻角花盆內(nèi)插著的一束假花，幾乎便是全部。
在這般狹小的空間內(nèi)，掀開簾子站出來的以斯帖，和挪亞的距離不過兩米多一點，近得幾乎能嗅到彼此的呼吸。
“以斯帖姐姐，你們認識？”
米拉利瞧了瞧這兩人，出聲打破了剛生出不久的寂靜。
“是的，我們早上剛見過面?！?p> 女孩愣了片刻，略略側身伸手摩挲著男孩頭頂天然蜷曲的栗色卷發(fā)，“在卡賓街外。”
米拉利抬起腳步躲開女孩，再看看兩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這個早熟的男孩，恐怕聯(lián)想到了某些在歡樂谷內(nèi)可以花錢買到的東西。
“米拉利，別誤會，”以斯帖在對男孩說話，但她的眼睛卻落在挪亞身上，“我們僅僅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p> “挪亞先生，你說對嗎？”
陷在淤泥中的人渴望上岸。
“是的。”
挪亞不假思索地回答，對現(xiàn)在的他而言，說真話和說假話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另外，我想問一句，”他又壓低了帽檐，“你們是姐弟么？”
“不是，”米拉利搖頭，“我姐姐已經(jīng)死了?！?p> “我很抱歉?！?p> 挪亞的應答滿含歉意。
“你們干該干的事吧，”男孩三兩步走到門前，沖兩人笑了笑，拍拍腰間打著補丁的布包，“我要去車站繼續(xù)尋找別的客人?！?p> 說完，他像只猴子一樣竄了出去，眨眼便不見了。
“等一下——”
挪亞想要喊住他，但男孩的動作很快，沒能來得及。
也許他是故意的。
“怎么了，挪亞先生？”
以斯帖的臉紅紅的，因為男孩臨走前說的那句充滿隱喻色彩的話。
“我還沒有給他小費，”挪亞盯著女孩如半熟的蘋果般青澀的臉，“他是個好向?qū)??！?p> “是的，米拉利一直都是個好孩子?！?p> 女孩低下頭，空氣再次沉寂下來。
人有時總會多些莫名其妙的情感，而這種情感，毫無理由。
在挪亞眼中，此時的以斯帖便處在這種狀態(tài)。
挪亞不知道她為什么對自己有好感，但這對于他所要進行的事無疑是有利的，換言之，他并不排斥。
女孩也許可以成為他與洗浴店背后陌生神明取得聯(lián)系的渠道。
“挪亞先生，”以斯帖的聲音忽然變得軟軟的，“您早上說會來卡賓街看我，沒想到您真的來了?！?p> “我很高興。”
女孩臉蛋殷紅，一對眼睛亮晶晶的，屬于人格色欲的氣息彌散開來，為青澀的身體披上一層誘惑的嬌媚紗衣。
倘若天國的安琪兒與地獄的魅魔真的存在，那么此時的以斯帖便是二者的結合。
“我說話向來算數(shù)?！?p> 挪亞瞧向面板，它上面出現(xiàn)了以斯帖新的信息。
不知為什么，面板能夠給出的信息越來越多了。
【真名】雅各利·以斯帖
【種族】原罪魔族·色欲
【性別】女
【說明】身為墮落者的她，是神明為降臨而改造的容器
挪亞預備好隨時逃離，而后不動聲色地說，“我來這里不只是為了見你，還想見見你的店長?！?p> “店長？”
女孩疑惑地看著他。
“原罪魔族?！?p> 挪亞吐出這個詞來。
以斯帖的笑容凝固了，不止如此，屬于色欲的靡靡氣息也迅速退去，恍若春初遇陽的積雪，消融得一干二凈。
“我以為你真的是來看我的?！?p> 女孩又變回了那副青澀的模樣，做出一副失望的樣子。
人總是會被其他人外在的表現(xiàn)所欺騙，因為他們無法分辨那是否真實。
動作、語言、神態(tài)，這些外在的顯露從來都不會代表著真實的人是什么模樣，曾偽裝殺人過很多次的挪亞對此有著自己的心得。
他可以是工人、白領、屠夫，也可以是賭徒、票客、藥販，這些身份都是附在表面的外殼，內(nèi)里才包裹著真正的人。
在挪亞的認知中，真正的人由不同比例的各種人格特性混合而成，作為本質(zhì)的生存、繁衍，以及衍生的貪婪、色欲、節(jié)制、誠信等，都是其中的一部分。
如果說在挪亞剛見到以斯帖時還有可能認為她是一個有苦衷、存善良的墮落女孩，那么經(jīng)過這段時間對人格特性的深入了解，他認識到，她完全是只擁有著一點人性的魔物。
以斯帖對挪亞表現(xiàn)出的好感，和人類對貓狗沒什么區(qū)別，就在剛才，她還在裝模作樣地誘惑挪亞。
“是不是覺得我在演戲？”
女孩盯著挪亞，忽然笑了起來，“演得好看嗎？”
“我不認為你是在演戲?！?p> 挪亞認真道，“我相信你，過去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p> 挪亞知道對方能認出自己是在說假話，但有時候語言不在于真假，而在于說沒說。
既然她有著人的特性，就有著人的弱點。
“跟我來吧，”女孩收斂了笑容，如果要見店長，就和我來?！?p> “我為你帶路。”
挪亞沒有動，他疑惑地看著以斯帖。
“不需要驚訝，不需要懷疑，”女孩轉(zhuǎn)過身去，掀開簾子，留給挪亞一個窈窕的背影，“店長告訴我下午有人要見它，讓我在這里守候，一旦那人來此，便引去它所在的地方?！?p> “只不過我沒想到是你。”
“先知還是預言?”
挪亞愈發(fā)感受到了超凡世界的瑰麗，這樣的瑰麗無疑是普通人無法看到的。
他跟了上去，穿過簾子，走過一間間用來接客的房子，拐到一堵磚墻前。
“拉著我的手?！?p> 以斯帖向挪亞伸出左手，挪亞毫不猶豫地將其握住。
這只手很軟、很涼、很滑，像死去多年后不腐的少女柔荑。
“跟著我一起走?！?p> 以斯帖提了一句，拉著挪亞直直撞向墻壁，像穿過一道水簾般走了進去，然后消失在外界。
時空變動，二人出現(xiàn)在一道臺階上，他們的腳下是斜向下伸展的長長甬道，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一盞盞燃著碧綠燭火的油燈架在兩旁，跳動的燈焰在甬道壁上映出條條扭曲的細影，宛若游蛇。
“走吧，”女孩將手抽出來，與挪亞并行，“店主就在里面。”
……
“撒刻的尸體就在里面?！?p> 此時，在D-137地底遺跡，那座鋼鐵建筑前，一個肩帶基撒倫公司雄鷹標志，眼生雙瞳的青年男子面對身前穿著傳統(tǒng)貴族制服的監(jiān)察者，語調(diào)不卑不亢。
“安塔男爵的義軀也可能在里面?！?p> “但在你們正式得到議會的許可證，擁有搜查資格前，這里，仍然屬于基撒倫?！?p>
舊都新府
為避河蟹，票客＝嫖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