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何其脆弱?一場疾病、一把匕首、一顆子彈,都可以結(jié)束這堆有機物上所附著的意識。
挪亞抬起槍口,扣動扳機,再次打穿一名公司武裝人員的腦袋,旋轉(zhuǎn)的子彈攪碎他的大腦,在顱后炸出一個拳頭大的洞,紅的白的黃的混在一起,就像餐館清晨售賣的豆腐花。
挪亞一邊舉槍殺人一邊轉(zhuǎn)移位置,穿過一條條被開拓得寬闊平坦的通道,向感知中生命力最旺盛的地方行去。
出去的機會,要么在撒刻身上,要么在距離撒刻最近的人身上,在這處被定義為古代遺跡的傳送地,挪亞相信并不會存在有多少超凡者。
即使在武裝開荒公司,超凡者也絕不會是普遍存在的,能在這地下常駐一位,已經(jīng)殊為難得了。
挪亞確定這里是地下的某個地方,而不是某個洞窟,因為以賽亞城根本不存在地上山丘。
地上屬于人類,屬于城市議會。
這里也不可能在城外,因為感知中屬于城市的氣息非常濃郁,比城墻處要強得多。
也比07號下城區(qū)要強。
恐怕是在中城區(qū)乃至上城區(qū)地下。
“快到了?!?p> 挪亞一路走一路殺人,當(dāng)打光搶來的又一把槍中的子彈時,終于接近了撒刻所處的位置。
追上來的人都被他殺掉,以至于后面追趕的人越來越少,挪亞知道,他們已經(jīng)估算出了自己的行動路線,也猜出了自己的目標(biāo),所以在收縮力量,架設(shè)陷阱。
他們有恃無恐,因為若想離開這個被公司挖得有如迷宮的地下世界,必須找到領(lǐng)導(dǎo)層,得到出去的方法,否則極有可能迷失在這里,最終活活困死。
挪亞要想出去,非得直面陷阱不可,他的感知還沒有強大到分辨進(jìn)出地下路線的地步。
但關(guān)于誰輸誰贏的問題,挪亞毫不猶豫地給自己下了一注。
這是關(guān)于性命的賭注,誰輸,誰死。
挪亞停在了目標(biāo)八百米外,靠著通道石壁坐下來,開始清理傷勢。
他不是超人,只是擁有著一些異化能力的普通殺手,在面對成群的敵人和火力覆蓋時,能反殺逃出,但不可能不受傷。
黑鱗利爪是近戰(zhàn)攻擊,對于槍械的遠(yuǎn)距離打擊作用有限,精神攻擊類的恐懼囈語也不能常用,因為挪亞發(fā)現(xiàn),這個能力會增加他人格的異化度,是把雙刃劍。
傷人又傷己。
他的腹部中了一槍,肌肉被撕裂,但由于閃避及時的原因,并沒有傷到內(nèi)臟,只要挑出子彈,憑他增強了的自愈能力,很快就可以長好。
挪亞摸摸子彈的位置,利爪一點一點刺入傷口,黑紅色的污血順著骨刺光滑的表面流淌而出,帶著屬于死尸的氣味。
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這幾根骨刺劃開過不止一人的喉嚨。
由于公司斷掉了挪亞行進(jìn)通道中照明設(shè)施的電力供應(yīng),通道中漆黑一片,他只能憑借強大的感知摸索子彈的位置,期間骨刺不止一次傷到完好的肌肉,造成了更多的二次傷害。
但子彈必須取出,否則傷口難以愈合,會對后面的的戰(zhàn)斗起極大的負(fù)面影響,減小挪亞的勝率。
挪亞放松身體,努力讓傷口附近的肌肉松弛下來,這樣更有利于彈頭的取出。
他高度集中精神,忽然在腦海中看到了自己傷口內(nèi)亂成一團(tuán)的血肉組織,看到了其中某個橢圓頭的異物。
“找到了!”
骨刺準(zhǔn)確地刺中子彈,插入它的外殼中,憑借肌肉的摩擦與阻滯作用,成功將其取出。
但取出后,腦海中血肉組織的成像也消失了,挪亞努力重復(fù)成像時高度集中的精神,卻只能得到一團(tuán)模糊不清的成像,比起之前來,差得非常遠(yuǎn)。
“也許這就是我的異化度達(dá)到1%后可能得到的能力,”挪亞推測,“剛才不過偶然激發(fā)?!?p> 既然無法重現(xiàn),挪亞也不再執(zhí)著于成像血肉組織,此時專心休息,愈合傷口,應(yīng)對不久之后的戰(zhàn)斗,才是第一要務(wù)。
血肉在蠕動,傷口在愈合,愈合的速度比在機車上與座椅怪物戰(zhàn)斗后要快得多,好像初春生長的的野草,長勢勃發(fā)。
但由于愈合傷口和生長皮肉耗費太多能量的緣故,挪亞的腦袋有些眩暈,他并未異化到無視能量能量守恒的地步,傷勢的好轉(zhuǎn)需要大量的能量。
更何況他流了很多血,這些都需要生物能儲備的供應(yīng)。
早餐的漢堡和玩家請客的小羊排早已被消化掉,空蕩蕩的胃中只有分泌的消化液,挪亞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餓到幾近痙攣的胃腸。
它們在抗議。
“這群該死的人,害我受傷,害我忍饑挨餓,待會兒一定要打爆他們的頭!”
挪亞惡狠狠地咒罵一句,剛想再罵幾句時,卻硬生生地止住了。
“這不是我?!?p> “該殺就殺,該放過就放過,挪亞不會自顧自地放狠話,這毫無意義。”
“人格特性的放大與異化特性的影響么?”
“刻薄、破壞。”
挪亞用后腦勺狠狠地撞在巖壁上,用疼痛來使自己保持清醒。
“人格的異化比我想象的要麻煩得多?!?p> “如果有一天,當(dāng)我以為這就是我時,一切就都晚了?!?p> “我將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挪亞在黑暗中躺了三分鐘,沒人知道他在這三分鐘內(nèi)思考了什么,決定了什么。
三分鐘過后,他站起來,向著右側(cè)的黑暗中說道,“出來吧,那位曾經(jīng)用槍指著我的女士,我發(fā)現(xiàn)你了?!?p> 黑暗中靜悄悄的。
“我沒有詐你,這毫無意義,”挪亞語氣冰冷,“我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p> 黑暗中響起了腳步聲,緊接著亮起一束橙黃色的燈光,一張挪亞熟悉的臉戴著一頂藍(lán)色的帽子,靜靜地立在光中。
臉的主人正是挪亞進(jìn)入傳送點后見到的第一個人——安塔。
也正是她,在送挪亞執(zhí)行二級監(jiān)禁時在他的手腕上寫下了“援救”。
“你很厲害,不愧是首領(lǐng)讓我們等待的人。”
“救援計劃還未開始,就自己出來了。”
女人嘴角翹起,“自我介紹一下,我,安塔,以賽亞城封號男爵,基撒倫公司駐D-137古代遺跡監(jiān)督官?!?p> “同時也是約旦河第三支流守閘人,機械教會福音傳頌者?!?p> “奉首領(lǐng)之命,在此援助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