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竊金謎案
臘月初六。夜。
今夜無星無月。
伊川縣。
太白樓。
這里是洛陽回長安的必經(jīng)之路,太白樓也是一座名噪陜豫的酒樓。
酒樓里坐著一個人,身著鮮紅錦繡飛魚服,胸前繡云雁,交領束腰,頭戴圓帽,足履氈靴。
不過二十五六的人,眉宇之間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威嚴且肅穆,他舉著酒杯,端詳著酒杯中泛起的漣漪,猶如老僧入定一般的鎮(zhèn)靜。
杯中的酒晃的更厲害了,桌上的繡春刀也在微微抖動。
隱隱的馬蹄聲像是遠山的驚雷,可雷聲始終無法擾亂他的思緒。
馬蹄聲歇了。
就在門外歇的。
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是石永清。
放眼酒樓內(nèi)。
除了眼前這個貌似官差的人和掌柜,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了其他的客人。
他坐了下來,但他已經(jīng)察覺到一雙如鷹般犀利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
而他已經(jīng)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沉聲道:
“你要跟我走一趟!”
沒有稱呼,他說話似乎不需要稱呼,就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仿佛可以震懾到所有人。
可聽到這句話的人是石永清,石永清不是所有人,而是極少數(shù)人,他回過頭淡淡道:
“我并不認識你!”
官差一字字道:
“御前六品帶刀侍衛(wèi),領刑部正捕缺北堂春!”
石永清的瞳孔在放大!
“嵩陽北堂氏?”
北堂春道:
“你不用知道太多,只需要知道我現(xiàn)在的身份!”
石永清笑道:
“我實在想不到淡泊名利的嵩陽北堂氏竟也有人做了朝廷的鷹犬,還一躍成為了正六品的帶刀侍衛(wèi)!”
“過獎!”
“這并不是夸獎!”
“你不問我是誰?”
北堂春冷笑道:
“就算你是長安石門莊的人,今天也要跟我走一趟!”
“你既然認識我,為什么還要我跟你走一趟?”
石永清的語氣很輕松,輕松的像是婦女們在拉家常。
“因為我懷疑一個案子跟你有關!”
“我沒有犯案,當然也不想跟你去官府!”
北堂春笑道:
“你也許沒有犯案,但是今天晚上子時之前到此縣的人,都要跟我走一趟!”
石永清有些好奇道:
“哦?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案子?才讓你做出如此荒唐的判斷?”
北堂春笑道:
“知府大人送給朝廷駱大人的壽禮被人劫了道!”
石永清有些吃驚:
“哦?劫了多少東西?”
“金銀珠寶加上古玩字畫怎么也得五百兩黃金!”
“五百兩黃金?這怕都是些搜刮來的民脂民膏,那些劫車的盜賊可真有眼光!”
北堂春并不生氣,仍然笑著道:
“我不管這黃金的來路,只管這黃金的去路!”
石永清調(diào)侃道:
“錦衣衛(wèi)指揮使駱安大人的黃金不見了,可真是個天大的案子!”
這本是一句廢話,只有廢話才剛好拿來調(diào)侃。而北堂春卻很認真,他冷冷道:
“你說的不錯!所以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
“在哪里被劫的?”
“就在本縣的官道上!”
石永清搖搖頭笑道:
“如果是你在這劫了官車,還有心思回來這太白樓喝酒么?”
北堂春仍在冷笑:
“呵呵!敢在官道上劫車的人,一定是個不尋常之人,通常這種人的思維跟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你們已經(jīng)抓了多少人?”
“算上你是六十八個,你將是最后一個!”
“為什么我是最后一個?”
“因為子時已至!”
“你打算用什么方法在這六十八個人中找出盜賊?”
“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石永清點點頭道:
“按說朝廷的公事,我是無論如何也要配合的。只是在下有要事在身,恐怕不能陪北堂大人回去查案了!”
北堂春卻搖搖頭:
“哦?你該不是拿衙門當窯子了吧?豈是你想不去就不去的?”
石永清面沉如水,語氣忽地變得冰冷,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你想攔我?”
“不是攔你!”
“你覺得你能攔得住我?”
北堂春輕輕笑了一聲,只聞樓板聲如密雨敲窗,二樓客房內(nèi)魚貫而出數(shù)十名錦衣弓箭手,團團圍住了二樓的欄桿,他們的箭尖都瞄準著一個方向,那就是石永清的頭顱。
石永清卻并沒有一絲慌張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容道:
“我實在不想跟朝廷作對!”
話音未落,可是劍芒已現(xiàn)!
碧青的劍芒!
緊接著是如同密雨般的雕翎箭射落,大廳內(nèi)桌凳全被射成了篩子。
出鞘的劍必定殺人!
但這一次居然沒有殺人,他已經(jīng)走了,仿佛是從箭網(wǎng)中逃脫的!
北堂春這才明白過來,剛剛的劍光不過是虛晃一槍!
虛晃一槍的意義不是為了掩護自己逃脫。
它還有更深層次的意義。
更深層次的意義是我可以殺了你,但我并沒有這么做,原因是我本沒有惡意。
北堂春領會到了這層意義,他下令道:
“不必追!”
酒樓前長街的盡頭。
是鬧市與荒野的交界處。
這里是一片黑暗,一片不尋常的黑暗。
石永清能夠察覺到這種不尋常,因為從小被當做殺手來培養(yǎng)的人,都會有一種天生的敏銳。
“急著走出這伊川縣的人,應該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這是一句發(fā)問,不知道是哪里傳出來的聲音,也看不見發(fā)問的人在哪里。
“也許是生意人,也許是急著回家的天涯游子!”
“那你呢?”
石永清壓低了聲音,沉聲道:
“我只能說我不是你們要捉拿的盜賊!”
“沒有哪個盜賊會承認自己是盜賊!”
不遠處亮起了數(shù)團火,無數(shù)個火把簇擁著一個人。
一個身穿緋袍,腰挎繡春刀的青年人。
石永清看見了他,也看見他身后無數(shù)的錦衣衛(wèi)。
“若只是被劫了五百兩黃金,怕是不會驚動錦衣衛(wèi),我猜的不錯吧!宋大人?”
青年人有些吃驚道:
“看樣子你認得我?”
“大內(nèi)三大高手之一,小刀神宋獻玉!”
宋獻玉笑道:
“看來你是個明白人,別說五百兩黃金,哪怕是一萬兩黃金,我也不屑于來這種鬼地方!”
他的話雖然狂妄,卻很真誠,而且沒有一點官腔。
石永清點點頭道:
“比一萬兩黃金還要重要的事情,我實在是想不出來!”
宋獻玉不否認,他笑道:
“你當然想不出來!”
“為什么?”
“因為朝廷的事比江湖的事更為復雜!”
石永清不解道:
“既然你也覺得我想不出來是什么事情,又為什么要抓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石永清更疑惑了。
宋獻玉冷笑道:
“是的,我不知道,因為要殺你的人并不是我!”
“誰要殺我?”
“你不會知道,至死也不會知道!”
石永清越聽越亂,他苦笑道:
“我真是好大的面子,為了殺我,朝廷竟然動用了這么多錦衣衛(wèi)!”
宋獻玉緩緩地抽出了繡春刀,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道:
“是!我也覺得對付你這樣的人,大可不必如此!”
語聲未了!
他的人已經(jīng)化成了一道掠影,他抽刀的動作是如此的慢,出刀的動作卻是如此的快!
刀尖直逼石永清的心臟!
可石永清卻沒有拔劍!
他盯住了那柄刀,就在刀尖觸及他胸口的那一刻,他整個人如同紙片一般的飄了起來,刀風送走了紙片,卻沒有傷及紙片!
他消失了!
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消失的。
他這樣做的用意和剛剛一樣,我可以殺你,但我沒有這樣做,因為我本沒有惡意。
宋獻玉終于明白了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他回到了太白樓,北堂春還在太白樓。
“大人!石永清并不像是劫金的盜賊,所以……”
宋獻玉打斷他道:
“不用你告訴我!今天一共抓了多少人?”
北堂春低下了頭:
“回大人,六十八……,不!是六十七個人!”
“全放了!”
“放了?”
宋獻玉頷首道:
“是的!”
北堂春不解道:
“要是放了的話,我們怎么跟駱大人交待……”
宋獻玉赫然道:
“不用你交待,我來交待!”
“是!”
北堂春剛要去安排,宋獻玉又叫住了他。
“等等!”
“嗯?”
“你見到了石永清?”
“是的!”
宋獻玉搖搖頭道:
“不,你沒見到!”
北堂春先是詫異,詫異之余立刻懂了。
“我明白!”
宋獻玉滿意的笑道:
“明白就好,你去吧!”
北堂春走了。
太白樓里只剩下了他和掌柜,還有一屋子千瘡百孔的桌凳。
他正想坐下來喝一杯酒。
掌柜的卻倏然開口道:
“你做了一個很錯的決定!”
宋獻玉望著他,他本不認識掌柜,卻在這一刻認識。
“我不想波及一些無辜的人,他們都有家庭,有老婆,有孩子的人!”
“石永清也是無辜的人?”
“我想應該是……”
掌柜的打斷他道:
“看樣子你的確是一個善良的人,否則沒有人相信石永清能在刀神的手中逃脫!”
宋獻玉搖頭:
“不算!但我確實不忍心做一些事情!”
掌柜的笑了,是冷笑。
“看樣子你接下來該照顧好自己了!”
“哦?”
“沒有人敢違抗駱大人的命令!”
宋獻玉點頭道:
“你說的不錯,我是第一個!”
掌柜的搖搖頭:
“殺雞儆猴的道理你應該懂,一定要找一個大人物開刀!”
“可惜我不是大人物!”
話音剛落。
他的人已經(jīng)來到了門外。
月已至中天。
伴著殘星幾點。
忽來一陣夜風,他在冷風中望著月,凄冷的月。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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