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年之約
雪地里伏著一個人,一個心臟被刺穿的人,他從暗夜中爬了起來,臉上全無血色,血液已經(jīng)將要凝結,如果你見過被凍死的僵尸,你就會知道他是什么樣子。
他攙扶著同樣凍僵的馬,這是一匹忠誠的馬。慶幸的是,他的口中還有一絲余溫。憑著這僅存的余溫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馬車的轎簾。
整個馬車燃燒了起來,這是一團生命之火,人和馬烤著火,吃了一點干糧,身體逐漸的回溫。
但他不能等太久,因為他要趁著夜色去到一個地方,這個地方就是長安。
青云閣。
李管家登上了閣樓,按照石門莊的規(guī)矩,石三爺在和客人聊天時,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擾,可唯獨這幾天例外。
“三爺,來了一位客人,姓柳!”
石九星難掩心中的激動,隨即起身道:
“快請!”
李管家道:
“他騎馬到莊門的時候,便從馬背上摔下來暈倒在地,滿身都是血跡,胸口還有一處刀傷,現(xiàn)以帶到西廂房休息,沒有性命危險!”
這亦是石門莊的規(guī)矩,說話必須簡潔,精煉,不容許有半句廢話。
一旁的夢曉生微微笑道:
“你果然沒有看錯朋友,三爺盡管去,我就在此看看雪也好!”
石九星隨即道:
“如若夢先生不棄,請移駕園東仙客居休憩,晚間我再來拜會!”
夢曉生點頭應允:
“好!”
說完,李管家領著夢曉生來到了仙客居,石九星則急匆匆的下樓,直奔西廂房。
西廂房內。
一盆爐火在“吱吱”的燃燒,一個上身赤膊的少年躺在床上,他的每一寸肌肉都皺了起來,通體已凍成紫色。丫鬟在煮湯藥,郎中在給他包扎傷口,一邊包扎一邊疑惑道:
“這刀分明切入了心臟,為何這人還沒死?”
石九星走了進來,房內頓時靜了下來,靜到只能聽見火燃燒的聲音。
石三爺認得這張臉,當年在木河衛(wèi)府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難怪世上總有人感慨,人是被催老的。
“他怎么樣?”
傷口包扎好了,郎中連忙答道:
“回三爺,他應該是被飛刀切入了心臟,按理說早已性命不保,可現(xiàn)在他的呼吸卻很均勻,我這一生還未見過此等狀況!”
說話間,少年已經(jīng)醒了。
“三爺!”
他睜開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石三爺,嘴上喊出也是石三爺。他還記得幼年時,家里來過一位長安的叔叔,他依稀記得他的樣子。
石九星凝視著他,眼中泛著淚光,輕聲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父親想讓你成為一個正人君子,所以給你取名叫柳下惠!”
柳下惠微微笑道:
“是的,三爺要的東西我?guī)砹?,藏在馬鞍里!”
“馬呢?”
“在馬廄!”
一旁的傭人道。
石九星親自來到了馬廄,取下了馬鞍,再回到西廂房時,房中只剩下了柳下惠一人,這是莊里的規(guī)矩,三爺會客時,不能有任何人旁聽。
柳下惠接過了馬鞍,這是一個工藝精良的馬鞍,只有足夠細致的人才能發(fā)現(xiàn)它邊緣的縫隙,他從懷中掏出一塊鐵片,沿著邊緣的縫隙插了進去,輕輕一翹便打開了馬鞍隔層。
隔層中有兩個三寸見方的鐵盒,柳下惠取出了其中一個鐵盒,望著石九星道:
“三爺,這里是天山雪蓮,父親費了好大的周折,才得來此花!”
他打開了鐵盒,只見盒內的雪蓮花如同剛剛采摘的一般潔白無瑕,橢圓形的綠葉包裹著雪白的花瓣,暗紫色的花蕊如同西域的葡萄籽。石九星雙手接過了雪蓮花,感慨道:
“此物甚是難得,多謝賢侄!”
柳下惠微笑道:
“父親說過,三爺?shù)氖戮褪俏覀兊氖?!?p> 他又拿起了另一個鐵盒道:
“三爺,您可能還不知道,龍淵神劍是一柄精鋼軟劍,為了安全送達,所以父親在馬車上放了一柄假劍,而將真劍盤曲在這鐵盒里,您看!”
“您看”二字剛出口,柳下惠便打開了鐵盒,可接下來的這一幕,卻讓他目瞪口呆!
鐵盒是空的!
劍呢?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滑落下來,石九星也怔怔的望著鐵盒。
“怎么會?”
“我親眼看見父親將劍放入了鐵盒!”
柳下惠已經(jīng)慌了,石九星看著他的眼睛來,這種慌張裝是很難裝出來的,他連忙勸慰道:
“賢侄,你別心急,你這一路上都經(jīng)歷了什么?”
柳下惠平復了心情,將路上遇見魔教四大護法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石九星疑惑道:
“飛刀切入了心臟,賢侄因何還安然無恙?”
柳下惠道:
“三爺有所不知,這是我們木河衛(wèi)柳氏的世傳內功,可使五臟六腑位移,知道魔教的手段,所以我早有準備!”
石九星驚奇道: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你暈倒在雪地的時候,有人偷走了劍?”
柳下惠不敢相信道:
“魔教護法既然拿走了假劍,他們回來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他們沒有必要取出劍之后,還將鐵盒與馬鞍歸于原位!若說是白氏族和上官氏族的人,似乎也不太可能!”
石九星點頭道:
“有道理,如果不是這個時間有人盜走了劍,那劍怎么會憑空消失?”
柳下惠沉思了片刻,開口道:
“三爺,我有一個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石九星莞爾一笑道:
“你是說剛剛?”
柳下惠點頭,石九星接著道: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人!”
“哪三個人?”
“第一個是我的大徒弟石江河,第二個是我的二徒弟石永清,這二人現(xiàn)在不在莊里,他們分別打理我城東和城西的生意,沒有特別的事情很少回來。第三個就是我這莊上的管家李德,他亦不是武林中人,要劍也沒有用。
兩個徒弟從小跟著我長大,李德也是跟隨我多年,所以此三人都是我最親信的人,除他們之外,我實在想不出第四個人!”
柳下惠沒有說話,轉而低下了頭,劍去哪了?難道憑空消失了?石九星的心里并沒有答案,但他卻留下了一句承諾:
“賢侄,你不必自責,好好養(yǎng)傷,放心,我一定讓偷劍人將劍還回來!”
說話這一刻還是滿臉笑顏的慈父模樣,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他的臉上已如同冰霜一般寒冷,血紅色的眼珠又顯現(xiàn)出來。
他徑直走出了西廂房,迎面走了李管家。
“夢先生呢?”
“已經(jīng)在仙客居休憩!”
石九星點點頭,他的眼珠又恢復成黑色,李德又道:
“大少爺回來了!”
石九星有些驚奇:
“是嗎?”
“在內堂等您!”
“好,你下去吧!”
石九星本來就要去內堂,可這下他的心情卻發(fā)生了變化。
石江河早已在內堂等候,石九星進門的那一剎那,就看到了他。
“三爺!”
石九星坐了下來,沒有寒暄。
“夢曉生請到了嗎?”
石江河既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我在洛陽見到了他,跟他說了您夜不能寐的癥狀,他答應下個月初八會來!”
“臘八節(jié)?”
“是的!”
石九星點頭笑道: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據(jù)說他可是個行蹤不定的人!”
“說來也巧,我在洛陽地界的時候,當?shù)赜形恍諒埖母粦艋剂艘环N怪病,每天子夜時分,他就會從夢中驚醒,全身劇烈疼痛,哀嚎不已。請來了各地的名醫(yī),也查不出他有任何毛病。
因為這張大戶平日里宅心仁厚,經(jīng)常接濟窮人,所以很受愛戴。為他提供民間偏方的百姓也很多,可這些偏方依然不起效果,家人只能眼看著他一天天的消瘦成了干猴,據(jù)說府上已經(jīng)準備了后事。
十一月十五那天,夢曉生來到了張富戶府上,就給張富戶開了一顆藥丸,他吃下藥丸之后竟吐出許多蠱蟲,張富戶為表達謝意,許了夢曉生百兩黃金,卻被他婉言謝絕!
我一直守在張富戶府門口,直到深夜,才得以見到他!”
他的語氣很平,像是在講述一件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石九星接著問道:
“蠱毒?豈不是是魔教的手筆?魔教為何要對一個無冤無仇的洛陽富戶下手?”
石江河連連點頭:
“如果是魔教的手筆,我還想不到他的目的是什么!”
石九星沒有繼續(xù)問下去,而是轉移話題道:
“柳下惠來了,在你之前一步!”
此言一出,石江河大駭:
“是不是將龍淵神劍和天山雪蓮一并帶來了?”
石九星的表情很奇怪,他搖搖頭答道:
“雪蓮是送到了,劍卻失蹤了!”
“失蹤了?”
當他聽了石九星的講述后,露出了極為驚詫的表情。
“難道是魔教?趁著柳下惠暈倒的時候,又回來了一趟?”
石九星反問:
“如果是魔教,為何取走劍后還將馬鞍與鐵盒歸于原位?”
“魔教這樣做可能是為了嫁禍給上官氏族和白氏族,讓我們誤以為他們偷了假劍,而真劍落入了他人之手!”
石九星不否認這番話有一些道理,他面沉似水道:
“所以我要你去驗證一件事!”
“去洛陽?”
“嗯,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希望這一次同樣不要讓我失望!”
“是!”
回來連口茶都沒有喝,石江河又催馬離開了石門莊,而他毫無怨言,因為這就是石門莊規(guī)矩,三爺吩咐的事情,一刻也不能耽誤!
雪終于停了,飛檐上的冰在肆意的融化……
北山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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