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女和那老頭,一人靠著一棵樹,安靜的沉睡著。
在他們中間,燃起了一堆篝火,那火苗舔舐著幾根干枯的木柴,噼啪作響,越燒越旺。
篝火之上,風冽架起了一個小小的樹杈,烤著剛從那已經(jīng)解了冰的湖里撈上來的幾條小魚。
那魚已烤得外焦內(nèi)嫩,香氣四溢,饞得風冽口水直流。
可他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并未動彈。
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已有大半天了。
眼見著太陽都要下山了,這小仙女和老頭都還沒醒,沒人理他,更沒人為他解答這突如其來的火靈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只是好奇的盯著自己的雙手,不停的翻轉著。
攤開手掌,那火苗便蹭的從掌中燃起;握緊手掌,那火苗又瞬間熄滅,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不停的攤開又握緊,那火苗像個聽話乖巧的孩子,成為了他手中的玩物,說燃就燃,喊滅就滅。
太不可思議。
原來,自己身上居然封印著這么一股火靈力。
而且,他直到現(xiàn)在才弄明白——自身擁有火靈力的話,這火便不能傷到自己!
可是,大哥那經(jīng)常被天火所傷的皮肉,還有那被天火傷得皮皴肉裂的雙手,那鮮血淋漓的樣子還那么深的印刻在自己的心底,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沉痛與慘烈。
如此說來,大哥是根本就不會火靈力,更遑論御火術!
他擁有的只是一股強大的風靈力——這個卻是他時時要自己隱藏的靈力。
可是,作為天火藍城唯一的一位御火大祭司,這十八年來,能在藍炎寧和藍火王的眼皮子底下,游刃有余,還屢建奇功,這樣一位神奇而強大的御火大祭司,居然,并沒有火靈力?
他不可置信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驚詫的張大了嘴巴。這十幾年建立的世界觀,就在這一瞬間轟然崩塌!
是大哥掩藏得好,還是藍炎寧故意為之?!
可為何大哥從來不曾告訴過他?
他努力的回想著,回想著,那思緒飄得好遠好遠。
那應是在八年前,方叔叔家出事的那一段日子。
他記得,那時的自己才十歲左右。
十歲的他,在大哥和阡姨的保護之下,一直生活得無憂無慮,天真快樂。
還有像父親一樣待他的方叔叔,和姐姐一樣溫柔美麗的阿箬姐姐。
他到現(xiàn)在還清楚的記著,那日清晨,慵懶的陽光沖破迷霧,才緩緩的爬上天際,顫抖著身子疏疏落落的灑進朱紅高大的院墻,剝離過點點晨曦,絳蕩進滿院樹影,穿透云霄,稀疏而溫暖的映入眼簾。
藍火王身邊那傳旨的左侍衛(wèi)長,領著王命,腳步輕快的踏著這縷清晨的陽光,笑容滿面的穿過前院,一路拱手道喜著往前廳進來時,他正慵懶的躺在前院的陽光下,裹著毛毯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瞇縫著眼睛看著小北和小南練功。
陽光透過樹影斜斜的灑下來,驚起滿地的灰塵。
他選了個陽光最濃的位置,懶散的靠在了堆滿氈毯的大椅背里,打著呵欠抱著暖手爐,感受著陽光細細碎碎的掃落在他的身上,讓他慢慢的有如化雪的初春,終于感覺到了絲絲溫度。
剛剛睡醒的他,身子才暖和過來,整個人更是懨懨的,有氣無力的耷拉著腦袋,還沒什么精神去想接下來該去哪兒搗蛋去。
他的耳朵卻不自主的在那左侍衛(wèi)長一迭聲的恭賀之聲中,慢慢提起了十二分的興致。
他并不是個愛偷聽墻角的人,可無奈這風靈力使然,只要他精神稍微集中一些,摒棄那些不愿聽的聲音,再對那些感興趣的聲音稍加注意一點點,順著一陣風,將那聲音慢慢吹入耳畔,倒不是難事。
他平常只是偶爾拿來聽聽大哥是否回來,會不會訓斥他,阡姨和奶奶會不會罵他之類的,其他偷聽的事情,他倒是非常有涵養(yǎng)的自動退避。
前廳里,他隱隱的聽得奶奶和阡姨陪那左侍衛(wèi)長端端的坐了半盞茶的功夫,那侍衛(wèi)長打過了哈哈,卻執(zhí)拗的定要見到大哥,說是奉旨前來一為探病,二為道賀,便又將藍火王如何心疼關切大祭司之言,說得冠冕堂皇,心傷難抑。
他這才想起,這幾日大哥好像確是受了很重的傷,一直在自己的房中靜養(yǎng),連門都沒出。
甚至連一直跟在大哥身邊的小南,這幾天也難得的清閑了下來。
阡姨還特意叮囑過他,叫他沒事千萬別惹禍,更別讓大哥勞心費神。他這才驚覺起自己好像亦有好幾天沒見到大哥了。
他聽著奶奶嘆了口氣,終是同意了要阡姨領著這侍衛(wèi)長去大哥的房中,他卻也難得動了動好奇之心,一溜煙的跟著他們,往大哥的房中跑去。
雖然沒了大哥的管束,每天不知道玩得有多開心,多放肆,但大哥究竟傷得有多重,怎么一連幾天都沒見著他的人影,現(xiàn)在想起來,才覺得有些害怕。
在他的記憶里,大哥可是最厲害的,誰人敢傷他,又有誰人能傷他,還傷到他幾天都出不了門,連管教他的心思都沒有了。
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這樣想了想,他便更加的心生了幾分恐懼,那小腳板跑得更快了些。
然后,他跟在他們的身后,看著阡姨皺著眉,一臉憂郁而沉重的領著那左侍衛(wèi)長一路逶迤著進了大哥的房間。
房間里門窗緊閉,寶藍色堆紗的簾帳低垂,厚重而靜默,仿佛一個幽閉的暗室,室內(nèi)長燃著清悠馨甜的安息香,配著一股濃烈的藥香,讓他不自覺的心里嘭嘭亂跳了兩下。
他跟在人群的后面,踮起腳尖往里瞧去,卻只在人們的背影夾縫之中,遠遠的瞧見大哥安然而靜默的躺在床上,那將他的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卻正是阡姨專為自己做的一床厚厚的棉被。
此刻囫圇個的將大哥嚴絲合縫的包裹著,只剩了個腦袋留在了外面。
他有些害怕起來,平時一直強大而偉岸的大哥,怎么可能被傷成了這樣,就這么了無生氣的躺了好些天,他居然都不聞不問,沒心沒肺的歡欣了好幾日。
他的心被莫名的牽扯著疼痛起來,卻又撅起屁股,顛顛的再往里擠了擠,擠到了阡姨的身后,這才實實在在的看清楚,那沉沉的昏睡在床上的,確實是大哥無疑。
那蒼白而憔悴的臉上,毫無血色,仿佛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他定睛看了又看,卻沒來由的鼻子發(fā)酸,眼中一陣潤濕,瞬間迷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