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郡雉陽縣內(nèi),昨日才經(jīng)過一場惡戰(zhàn)的高和率軍在此處修整,一邊讓縣府官吏為自己補充給養(yǎng)救治傷兵,一邊修書宛城,向羊續(xù)匯報自己的遭遇并請求增員。這次惡戰(zhàn),包括重傷和死亡的士卒,讓高和整整損失了六百人。為了泄恨,本次戰(zhàn)斗,并無山賊俘虜,只有一千多具尸體。而這場稀里糊涂的遭遇戰(zhàn),高和也一直想不明白,哪怕是嚴刑逼問了十來個半死的山賊,連這些山賊都不清楚為何會自尋死路,想不開攔官兵的路。高和無奈,只得今日修整完,明日接著前往魯陽剿匪。
而在此時,劉也一行人也正好抵達雉陽,劉也見城外有部隊駐扎,隱約覺得可能是高和,便派周倉前去詢問,沒想到,還真是高和率軍在此地修整。
劉也心中大喜,連忙打馬前往軍營,去問候一下就別的兄長。
“報!大人,營外有人求見,名叫劉也,自稱大人義弟!”
傳令兵的呼喊打斷了高和的思考,高和一聽是劉也,頓時喜上眉梢,真是機緣巧合。高和本以為無緣送別,沒想到能和劉也在雉陽相遇。于是,連忙命人將劉也請至自己的大帳。
不一會兒,劉也在中軍大帳見到了正在踱步等候的高和。
“大哥!”
聞聲見其人,轉身的高和望見了沖向自己的劉也,那一瞬間,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如十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親切。
待相擁了好一會兒,兩人才依依不舍的抽離了對方背后的雙手。高和盯著劉也,劉也同樣盯著高和,眼神復雜難以用言語表達。
“賢弟!”
“嗯!大哥!”
劉也這一套操作下來,高和對劉也的好感瞬間達到了頂峰,甚至一度認為劉也就是自己的親兄弟一般。
高和如同長輩一般和藹的向劉也詢問著最近的狀況和所遇到的困難,劉也如同聽話的小孩子一般,將自高和離去后所發(fā)生的的事情一一向高和道出。時而逗得高和哈哈大笑,時而讓高和敬佩的豎起大拇指。
兄弟的偶遇,讓才經(jīng)惡戰(zhàn)的高和,心中多了一絲慰藉。
為了慶賀此次的相遇,高和破天荒的在軍中擺起了酒宴,和劉也談天說地,一醉方休,好不親近,直至夜色漸濃,兩人抵足而眠。
第二日清晨,高和邀請劉也隨自己同行,高和要率軍前去魯陽,而魯陽同樣也是劉也前往洛陽的必經(jīng)之路,劉也自然欣然接受,畢竟有了高和,這一路便就有了保障。
在行軍路上,高和將自己在雉陽的疑惑向劉也訴說了起來,說的劉也同樣一臉發(fā)蒙,畢竟按尋常思維來說,確實過于離奇,而這種離奇的事情,卻發(fā)生了兩次,劉也斗膽猜測這兩次可能是同一波人所為,而目標就是高和。在劉也繪聲繪色的推測下,高和竟然有些相信了,可自己得罪的山賊頭領多到數(shù)不清,這不,馬上要去魯陽再得罪一個,所以根本想不起來會是出自誰的手筆。
三天愉快的時光轉瞬即逝,還沒有和兄弟待夠的高和,意猶未盡的送離遠去的劉也,第一次劉也送自己,心中并沒有那么難過,但這一次,經(jīng)過幾天的相處,高和心中對“親兄弟”劉也,有了更多的不舍,如梗在咽,千言萬語融匯成一句最為尋常的“后會有期”。
拜別高和,劉也“師徒二人”繼續(xù)著前行的腳步,根據(jù)地圖的指引,一行人需繼續(xù)北上進豫州,由穎川進河南尹,進而抵達洛陽。根據(jù)周倉的推斷,大約還需要十日,便可抵達洛陽。
離開了魯陽境,踏入豫州的那一刻起,越是深入,劉也一行人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沉重。南陽和豫州,僅僅一線之隔,線西邊的南陽氣候宜人,百姓雖不富裕,但尚且能飽腹,而線東邊的穎川,不夸張的說如同人間地獄一般。一個土包加一塊殘破的木板,這種無名亂墳沿著官道,隨處可見。
千里無雞鳴,白骨露于野。
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惡臭,讓劉也不禁皺了皺眉頭,“元福,咱們加快趕路吧,到下一個村莊尋些水糧?!?p> “喏!”
說罷,幾人打馬前進,加快了步伐。
不過一刻中,一座村莊出現(xiàn)在了劉也面前,周倉等人甚是喜悅,經(jīng)過一刻鐘的疾行,早已有些疲憊,這恰到好處的村莊正好可以歇歇腳,如果能買到些酒肉享用,那便是至尊級別的享受了。
劉也雖然感到這個村子有些古怪,但呼呼作響的肚子還是迫使他打馬進村。
越是深入,劉也不禁冒起了冷汗,太古怪了,安靜的有些古怪。
“嗨!晦氣,看來是個荒廢的村落!”
身后的周倉突然發(fā)話,讓劉也不禁寒毛聳立心跳加速,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這已經(jīng)不是自己第一次被周倉嚇到了,周倉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歡在不合時宜的場合陰秋秋的突然說話。劉也覺得,自己要是得了心臟病,那一定是周倉害的。
“既然是座荒村,那咱們還是找個屋檐,進些米水離開便是?!?p> 既然劉也發(fā)話了,周倉等三人遵照劉也的命令,搬下工具,準備造飯。在他們看來,劉也有個特殊的習慣,從來只喝燒開過后的水,哪怕沒有茶葉,只是清水,都要煮沸過后再飲用。而且,不禁劉也自己喝,同時強迫周倉三人平日只喝沸水,這讓三個糙漢一時難以適應這種富家子弟的飲水習慣。但直接飲用如果讓劉也看到了,輕則言語教訓,重則罰沒錢銀,三人雖有怨言,但也不得不尊從。
此時,在劉也身邊喂馬的張達忍不住自己的好奇,便朝劉也問道:“大人,小人有一疑問,在心中甚久,特向大人請教。”
劉也見張達有竟然向自己請教,甚是驚訝,平時都是自己有問題請教他們,沒想到今天竟然被破天荒的請教,“哦?文昌有何疑問,但說無妨?!?p> 張達扣了扣腦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人身份尊貴,愛飲沸水,自然情理之中,而我等皆為山野小民,打小有水便飲,不分生熟,如今被大人強求,多有不便,甚為麻煩?!?p>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的旁邊周倉的附和,看來他們?nèi)齻€對喝熟水怨念深重啊。
劉也笑了笑,想了想怎么和他們解釋這個文為生問題。從生理角度上講吧,肯定聽不懂,只能試著講粗淺一些。
“是吾之過,未來得及向你等解釋。這飲熟水并非乃尊貴習慣,古人云,病從口入,禍從口出,人生于天地之間,以萬物為食,而萬物皆有毒性,不過大小耳,水亦如此,勿看其清澈而直飲,所藏之毒傷于肺腑之中,入口之食尚且需煮烤,何況水呼?”
見張達似懂非懂的點頭,劉也開始懷疑起張達的智商來,而不是自己的語言組織能力。
“文昌可曾鬧過肚子?”
家常便飯的張達點了點頭。
“皆因飲食不凈所致,不凈而毒起,輕則痢病腹痛,重則有生命之憂,故,吾才強迫你等同吾一般食熟水?!?p> 經(jīng)過一番辛苦的解釋,劉也總算是跟張達他們解釋清楚了,同時張達也表示以后一定遵從喝熟水的習慣,如果再犯,心甘情愿面對劉也的責罰。
“大。。。。大。。。大。。。大人!”
就在劉也在跟張達周倉講解喝水的技巧時,尋找柴火的范疆如同被人追殺一般,慌忙的向劉也跑來,慌忙之中,一個踉蹌,還重重的摔了一跤。
“文昌何事,如此慌亂?”
驚慌的范疆讓劉也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都曾是刀尖上行走的人,不可能這么沒心理承受力。
“大人!小人尋柴火是,在一屋中發(fā)現(xiàn)滿屋無頭死尸!”
范疆的話讓劉也渾身一顫,“快引路,帶吾前去查看!”
很快,在范疆的指引下,劉也一行人來到了村中心一間稍大一些的茅草屋。
才剛剛接近,劉也就被沖天的惡臭弄的吐了出來,身后的周倉三人僅僅強忍著,臉色扭曲。
清晰可見鮮血順著屋角流出,干涸形成的血印,整個屋子四周全是血跡!
“大人,咱們還是走吧!”
周倉不忍心,趕忙勸阻劉也。
而劉也大手一揮,果斷拒絕了勸阻,一堆尸體集中在一間屋子,而且還都是無頭,這件事絕對有蹊蹺。
劉也拿出一塊布,將自己的口鼻捂住,強忍著尸臭味,推開了屋門。
推開屋門的那一刻,劉也如同被雷劈中一般,“轟”的一聲,渾然到底,無論身邊的三人怎么喊叫,都喊不醒。
入夜,四下悄然無聲,篝火旁四人三坐一躺。周倉小聲責備著一旁低著頭的范疆。
“你怎如此愚笨?遇見便算了,怎么還帶著大人前往?咱家大人,年紀尚輕,宅心仁厚,怎經(jīng)得起如此打擊?”
備受打擊的范疆低著頭,委屈的聽著周倉的責備,一言不發(fā)。
“元。。。福。。。?!?p> 就在周倉責備之時,劉也虛弱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周倉連忙扔下范疆,匆忙奔向身后的劉也。范疆和張達二人,也隨周倉,三人圍在了剛剛蘇醒的劉也身邊。
劉也斜著頭,看了看三個人,“吾方才做了個夢,夢見數(shù)百個沒有頭的人跪在吾面前,請求吾為他們伸冤做主,吾越是推脫,他們越是往我身前湊,甚至用帶血的雙手抓著我的衣衫,拼命的求情?!?p> 三人聽了劉也的話,不禁一陣沉默。劉也覺得有些頭疼,將頭換了個方向,接著說道:“元福切莫怪責文達,此事乃吾命令,文達也是莫敢不從?!?p> 話到此處,范疆不禁有些淚目,摸了一把眼眶的淚漬,“大人,是小人失職,大人請少些言語,保留體力,小人燉了些鹽肉,請大人先行食用?!?p> 劉也沒多說話,點了點頭。
于是在范疆的輔助下,劉也吃上了今天的第一口飯。至于無頭村的事,等吃飽了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