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易一整個下午兩節(jié)數(shù)學連堂和兩節(jié)語文連堂都處于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游離之中,只因孟高的那一句“簡易。你考慮找個男朋友嗎?”。
簡易當然沒有答應,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
孟高的第一次告白以女主角落荒而逃告終。
孟高坐在看臺上看著一路小跑逃走的簡易,在心里質(zhì)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急了。簡易這只小白兔,是不是被嚇到了。
下午四節(jié)課,孟高害怕簡易尷尬,于是始終裝作睡覺的樣子趴在桌子上,面對著墻不去看她。
臨放學時,后排的戚戚戳了戳簡易,手指了指一旁還趴著的孟高問:“孟高病了?”
“沒吧?!泵髅髦形邕€神采飛揚的。
“你看,趴了一下午了。”說著,戚戚拿筆端戳了戳孟高的后背,“孟高?”
孟高在座位上應聲動了一下,卻還是沒抬頭。
該不會跑完步吹了風著涼發(fā)燒了?簡易指尖也戳了戳他:“該不會真病了?”
孟高心里一瞬間樂開了花,原還擔心自己冒失的告白會使簡易就此不理他,沒想到簡易還是關心他生病了沒有的。
孟高坐起來搖了搖頭:“沒有沒有。是不是放學了?簡易我們走吧?”
簡易恨不得給這個裝病的騙子狠狠一拳,但是看班上還有不少在收拾書包的同學們簡易還是忍住了沒發(fā)作。
簡易背上包就往外走,孟高跟在后面一個箭步竄出教室。
“我送你回家。”
“不用?!?p> “為什么不用?”
……簡易無語,又羞又惱腳步更快。孟高腿長,毫不費力地跟在她身側(cè),怎么甩也甩不掉。
“你知道牛皮糖嗎?”簡易停下來在校門口轉(zhuǎn)過身面對孟高,仰著頭直視著他的眼睛。
少年的眼中似有點點星光,眼珠像黑色的玻璃球浸在清水里一樣明澈。
“知道?!?p> “你就像塊橡皮糖!”簡易小臉氣鼓鼓的,眼睛瞪得圓圓的撅著粉嫩嫩的嘴唇,“粘人!”
孟高才不覺得這是在罵他,只覺得簡易生氣的樣子實在可愛,連忙又追了一句:“那你說你喜歡吃糖,那你喜歡橡皮糖么?”
“……喜歡。”
簡易又被孟高繞進去了。等她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了話,孟高已經(jīng)裂開嘴笑得像個傻子。
“好啦,既然你喜歡橡皮糖,那走吧橡皮糖送你回家?!?p> ……簡易無語。孟高到底是什么腦回路。
簡易在前面走,孟高就默默跟在她右手邊半個身位后,一路上護著簡易在人行道內(nèi)側(cè)。等到了簡易家樓門口,孟高似乎還沒有走的意思。
“我到了?!?p> “我知道?!?p> “那你還不走!”
“我……簡易,我今天說的話是真心的?!?p> 簡易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敢抬頭了。她知道自己此刻如果抬頭,一定會正撞上孟高滿懷期待灼熱的眼神?!拔抑??!?p> “那你能不能考慮一下?”
“不能。早戀耽誤學習,我不想交男朋友。”簡易從偷偷在心里準備了一下午的說辭中挑了一個最冠冕堂皇的。
“不會的,我保證?!备咭荒昙壊贿^開學兩個月,已經(jīng)成了好幾對了,更不用說高二和高三級部。耽誤學習的借口,孟高還是能聽出來搪塞之意的。
簡易的眼神空洞地落在孟高左右鎖骨之間,看著孟高的喉結(jié)一上一下。
“那,你什么時候想交男朋友了,能不能告訴我一聲。“
簡易不說話。
“那也沒關系,那我們還是朋友對吧?”
孟高的姿態(tài)好像放得很低,好像正滿懷期待地等著簡易的回答。簡易緩緩抬頭,果然孟高正低著頭看她。
“嗯?!焙喴淄蝗徊蝗绦?,只是應了一聲點了點頭。
“那就好?!泵细吒┥砜粗约盒厍把鲋X袋的簡易,明朗一笑,“你上樓吧,我看著你到家了再走。”
簡易轉(zhuǎn)身打開樓宇門,一步未停地咚咚咚跑上樓。進屋之后她走到客廳趴著窗看下去,果然孟高仰著頭在盯著自家窗口看。簡易拉開窗沖著下面揮了揮手:“你走吧?!?p> 孟高也揮了揮手,這才轉(zhuǎn)過身出小區(qū)。
簡易看著孟高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想關窗的手久久懸在半空中。直到孟高不知道走了多久了,簡易被一陣晚風吹了個激靈,這才遲鈍地把窗關好走回自己房間。
寫完今天的作業(yè),她從廚房倒了一杯冰牛奶打開日記本,從高中入學的第一天開始看。
我的同桌叫孟高。
今天孟高上課被老師罰站了。
孟高今天給我?guī)Я怂麐寢屪龅娜髦?,真的很好吃?p> 孟高今天……
孟高……
幾乎每一頁,孟高的名字都會出現(xiàn)好幾遍。
2010年10月26日星期一晴:今天孟高向我告白了。
簡易寫下這句話,深深地搖了搖頭,將這一頁唰一聲撕下來揉成紙團扔進紙簍。
2010年10月26日星期一晴:今天升國旗遲到了,除此之外無事發(fā)生。
無事發(fā)生?簡易看著日記本上這一行字,心里嘲笑自己的欲蓋彌彰。
紙簍里不知道多了多少團日記本上撕下來的紙球,簡易只知道一多半這些紙上都寫滿了孟高的名字。
簡易抱著床頭巨大的毛絨兔子玩具,這好像還是自己小學時過生日時爸爸送的。這可能是簡易記事以來,簡鐘華送她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生日禮物。
“怎么辦?”簡易手指點著毛絨兔子的塑料黑鼻頭,扯了扯兔子長長的大耳朵,“怎么辦?”
簡易的頭腦里蹦出黑白兩個自己。
黑色的自己說:簡易,你不喜歡他。
白色的自己說:簡易,你喜歡他。
黑色的自己說:不要答應他,會分心的,你可是立志要上北大的!
白色的自己說:或許試一試,未必是壞事。
……
黑色的自己和白色的自己在腦海里爭辯著,直到最后滿身疲憊的簡易癱在床上昏睡過去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個自己占了上風。
她只知道半夢半醒之間,她聽見心底有一個聲音響起來,那聲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簡易,你喜歡他,喜歡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