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第五回,巧姐的判詞中有“勸人生,濟(jì)困扶窮,休似俺那愛銀錢忘骨肉的狠舅奸兄!”“奸兄”不用說,肯定姓賈,是和賈蘭、賈蕓、賈薔一輩的人,那“狠舅”呢?
大家都知道,《紅樓夢》中所寫人物很多,但人名卻都起的中規(guī)中矩,絲毫不亂,極像大戶人家的樣子。唯一奇怪的是那些家人:陪房、清客、總領(lǐng)、頭目、買辦、隨從,他們的特點是,年齡與身份均在“小廝”之上,屬于“小廝”們的頂頭上司,扮演著重要角色。
第一位出現(xiàn)的是“陪房”周瑞。第六回,作者借狗兒的一句話:“先去找陪房周瑞,若見了他,就有些意思了?!绷脸隽说谝晃患胰耍瑢⑺纳矸莺屠掀哦冀淮那迩宄?。第二位出場的則是七回管“各廟月例銀子”的余信,然后回末借焦大“先罵大總管賴二”,令賴大兄弟賴二出場。而第八回的兩位“門下清客相公”-“詹光單聘仁二人走來,一見了寶玉,便都笑著趕上來”。然后,“銀庫房的總領(lǐng)名喚吳新登與倉上的頭目名戴良??”“一個買辦名喚錢華”,又冒出來五個。
這段文字作者采用了“故意”“明顯”的音譯法,即便初讀紅樓,也能看出他的用意。用“粘光”與“善騙人”引出“無心登”、“貸糧”和“花錢”來,使我們對他們的日后表現(xiàn)了如指掌、充滿期待。這段話至少表達(dá)了兩層意思:一是暗喻賈府之?dāng)。垂芾砘靵y和花錢如流水。二是將清客與管理者混為一談,告訴我們他們都是一類人。
后文中,本來是“賴升”,卻被弄成“來升”,這也是版本學(xué)上的一個重要案例。于是,賴升在第十回出現(xiàn)時:“且叫來升來,吩咐他預(yù)備兩日的筵席”,被稱之為來升。直到第五十三回才恢復(fù)正身:“命交與賴升去看了”-這才是正名兒,其實他就是賴大的兄弟賴二。這種安排,究竟是作者的“失誤”,還是刻意安排,很難說。后來諸如“王興媳婦”、“張才媳婦”及“鄭好時媳婦”等語不足為憑,又是作者的”煙幕彈”,因為作者沒有把她家男人單獨提出來,究竟“王興”、“張才”、“鄭好時”等人在不在賈府,作者并沒有交待,因此不在我們研究之列。
接下來,真正出場的人物是昭兒:“蘇州去的人昭兒來了?!?p> 再下來是來旺兒,其實就是旺兒。第十五回文字:“旺兒心中俱已明白,急忙進(jìn)城找著主文的相公,假托賈璉所囑,修書一封,連夜往長安縣來,不過百里路程,兩日工夫俱已妥協(xié)。那節(jié)度使名喚云光,久見賈府之情,這點小事,豈有不允之理,給了回書,旺兒回來。且不在話下?!痹谖淖趾竺?,“來旺兒”變成了“旺兒”。這一筆的意圖很明顯,就是把昭兒地位抬升,又指出了旺兒的重要性。直到六十八回才交待:“只帶了平兒,豐兒,周瑞媳婦,旺兒媳婦四人”,說明旺兒也是有妻室的。
第十六回賴大才現(xiàn)身:“忽見賴大等三四個管家喘吁吁跑進(jìn)儀門報喜”。接著,卜固修山子野和林之孝、程日興也在同一回閃亮登場。文字是:“還有單聘仁,卜固修兩個清客相公,一同前往”;“全虧一個老明公號山子野者,一一籌畫起造”;“只憑賈赦,賈珍,賈璉,賴大,來升,林之孝,吳新登,詹光,程日興等幾人安插擺布”。本回中,幾位重量級家人集體亮相。而且再次將清客和管家們整合在一起。
第二十六回,又冒出個胡斯來,后文就消失不見了,有本作“胡思來”,文字是:“只見詹光,程日興,胡斯來,單聘仁等并唱曲兒的都在這里”。不管是“胡思來”還是“胡斯來”,都顯現(xiàn)出作者的極端,他急切地想讓我們明白,賈府中人的胡作非為,預(yù)示著賈府之?dāng) ?p> 后來,直到第五十三回,才又出現(xiàn)了一個來興,他當(dāng)然就是興兒,通行本中都改成了興兒,真是可惜了作者的苦心!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后文中,賈璉與鳳姐兒的隨從管家還有,如隆兒,雖在第六十五回出現(xiàn),卻是一個如茗煙一樣的小孩兒、小童:“隆兒拴馬去,見已有了一匹馬,細(xì)瞧一瞧,知是賈珍的,心下會意,也來廚下。只見喜兒壽兒兩個正在那里坐著吃酒?!鼻懊孢€有一句:“跟的兩個小廝都在廚下和鮑二飲酒”,點明喜兒壽兒都是小廝,那就說明隆兒也是個小廝。
作者正是以“來旺”與“來興”的特殊筆法名字,來顯示他倆的與眾不同。正應(yīng)如此,“來升”是抄手誤改的,把“賴升”改成“來升”是為了和后文一致;直到賴大出現(xiàn),才發(fā)現(xiàn)改錯了。這就充分說明,其他小人物(隆兒喜兒壽兒等小廝)是上不了帳上的,因此“來興”二字,不能隨便亂改。
這里的文字是:“這日寧府中尤氏正起來同賈蓉之妻打點送賈母這邊針線禮物,正值丫頭捧了一茶盤押歲錁子進(jìn)來,回說:‘興兒回奶奶,前兒那一包碎金子共是一百五十三兩六錢七分,里頭成色不等,共總傾了二百二十個錁子。’”
從文字內(nèi)容來看,這個“興兒”掌管財物,可不是小孩兒。想必又是抄手弄錯了,他應(yīng)是寧府的管家來興,也是一位重要家人。
第五十三回:“門下莊頭烏進(jìn)孝叩請爺”,交待了又一個“不孝”的壞人。
第五十七回,“單大良”這個名字以“單大良家的”的形式出現(xiàn),與“王興”、“張才”一樣,當(dāng)然也不在此列。
但第六十一回有文:“我暫且將秦顯的女人派了去伺候”。這就意味著,這里的“秦顯”是單獨列出的,當(dāng)在家人里面。
第六十四回,又有這樣的文字:“有小管家俞祿來回賈珍道”,以及“賈珍又給了一房家人,名叫鮑二,夫妻兩口,以備二姐過來時伏侍?!庇岬撟圆槐卣f,就說鮑二,不論是其身份還是指明了有老婆,鮑二顯然與隆兒等人不一樣。因此,俞祿與鮑二是作者精心設(shè)計的另兩個“家人”。
第六十八回,慶兒與王信同時現(xiàn)身。但從“差了慶兒暗中打聽,告了起來,便忙將王信喚來,告訴他此事,命他托察院只虛張聲勢警唬而已,又拿了三百銀子與他去打點?!钡奈淖謥砜?,慶兒和王信可不是小童,也是同旺兒水平相當(dāng),能夠操辦大事兒的人。因此,慶兒與王信當(dāng)在此列。王信是個有妻室的管家,第七十回尤二姐死時,有:“只不過族中人與王信夫婦”一句,說明了這個問題。
七十三回的“王住兒媳婦”和七十四回的“鄭華家的”與“單大良家的”是同樣道理,“王住兒”與“單大良”均不在家人之中。
但是,同樣在第七十四回,又有這樣一段文字:“周瑞家的與吳興家的,鄭華家的,來旺家的,來喜家的現(xiàn)在五家陪房進(jìn)來,余者皆在南方各有執(zhí)事。王夫人正嫌人少不能勘察,忽見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走來”,又揭示了吳興、鄭華、來喜和王善保,亦是賈府中人,他們都是榮寧二府的陪房,這也和張才、單大良等截然不同。這里的吳興是“吳興登”之誤,并不是新人。
為什么作者苦心孤詣,要費(fèi)這么大勁兒呢?因為這些家人加起來,又恰恰是二十六人。按照情榜之?dāng)?shù),每列應(yīng)該是十三人。
總結(jié)以內(nèi)容,我們可以得出情榜內(nèi)的又兩列人物,金陵二十六家人,他們也分別影射賈寶玉和十二釵:
周瑞、王善保-賈寶玉
余信、林之孝-林黛玉
賴二(來升)、程日興-薜寶釵
詹光、胡斯來(胡思來)-元春
單聘仁、來興(興兒)-探春
吳新登、烏進(jìn)孝-史湘云
戴良、秦顯-妙玉
錢華、俞祿-迎春
昭兒、鮑二-惜春
來旺、慶兒-王熙鳳
賴大、王信-巧姐
卜固修、鄭華-李紈
山子野、來喜-秦可卿
這是完全按照順序排出來的,不僅人數(shù)一個不差,排列順序也是按照十二釵的排列順序進(jìn)行排列,簡直是分毫不差。
試問,若沒有十二釵的方法,如何能發(fā)現(xiàn)這么艱深的隱藏和秘密!曹公真是個制謎的高人!
而且,這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是非常有用的:
周瑞、王善保-賈寶玉,名字里都含有“王和山”,“保”與“寶”同音,喻寶玉的名字和身份。
余信、林之孝-林黛玉,喻黛玉為十二釵之首,是個孝女,不僅諱“敏”字,還回江南為父舉喪?!坝唷笨刹馂槿硕。靶拧笔恰叭搜浴?,暗喻兩小無猜和人言可畏,說明了黛玉與寶玉的成婚。
賴二、程日興-薜寶釵,寶釵為十二釵之副,表明寶玉娶二嬌。賴二即賴升,表明日后寶釵一定會因生孩子而產(chǎn)生痛苦,“成日興”指寶釵嫁后,寶玉成天興風(fēng)起浪。
詹光、胡斯來(胡思來)-元春,比喻賈府粘了元春的光,開始胡來。
單聘仁、來興-探春,比喻探春的心機(jī),和日后成為王妃。
吳新登、烏進(jìn)孝-史湘云,比喻湘云之心胸,從小父母雙亡,無法進(jìn)孝。
戴良、秦顯-妙玉,暗喻妙玉的皇族身份(由戴權(quán)),秦可卿之死,暴露了她的身份,她是秦可卿(兼美)之姐(兼妙)。也表明,賈家之?dāng)≈饕蛎钣穸穑扒轱@”。
錢華、俞祿-迎春,喻孫紹祖花錢買娶了迎春,路遇中山狼。
昭兒、鮑二-惜春,喻惜春抱定信念,走上求佛的光明之路。
來旺、慶兒-王熙鳳,喻鳳姐兒身世及在賈府初期之旺,慶兒暗喻鳳姐兒讓慶兒救巧姐的事兒。《留余慶》中,“留余慶,留余慶”,在開頭便來了兩遍,可見慶兒的重要。
賴大、王信-巧姐,賴大反喻巧姐之年幼,也暗喻她對賈府的依賴。而這個王信(無信),一定也是鳳姐兒的哥哥兄弟,與王仁(忘仁)是一路貨色,在后三十回中,他是比王仁這個忘恩負(fù)義之徒還要懷的人,是真正的“狠舅”!
卜固修、鄭華-李紈,喻李紈后來的不顧羞恥,與寶釵爭權(quán),顯示了她“如冰水好”的本性?!班嵢A”的意思就是,賈蘭為她掙得了榮華。
山子野、來喜-秦可卿?!耙吧阶印奔撮?,暗喻秦可卿“失于木”,即是懸梁而死的?!皝硐病眲t表明,秦可卿是因為懷上了賈珍的孩子,又露了宮里的東西,才被迫懸梁自盡的。
只可惜這些諸如“遺簪”、“天香樓”等等的大段文字,都因脂硯齋的“命令”,而在幾次“增刪”修訂中,被無情地刪掉了??少F的是,87版《紅樓夢》增加了“遺簪”與“天香樓”的情節(jié),這使得前八十回的情節(jié)更加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