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爺吃力地抬起抖個不停的胳膊，撫上壽山的臉。
“孩子啊，是我……和你……母親……對不起你……害你……從小……吃了……那么……多苦……”
“還……誤了……你的……終身幸?！蓖鯛敂鄶嗬m(xù)續(xù)地說著。
壽山頓時如遭雷擊，原來，瑞王早就知道……
是什么時候露餡兒的？壽山出生？還是后來？
如今也已經不重要了，不管瑞王爺是什么時候知道真相的，也不論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沒有拆穿壽山，甚至可能還幫壽山隱藏身份，事到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小時候，瑞王爺抓著她的小手一筆一畫教她寫字畫畫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那時候瑞王是否已經知曉她是個女孩子呢？
“父親……我……”壽山哽咽。
“不是……你的……錯……這些年……你也……很……不容易……”
“以后……要……善待……你哥哥……照顧好……家里人……還有……自己……”
王爺費力地仰頭看向若塵，“四……姑娘……就……拜托……你……了……”
說完，瑞王爺就斷了氣……
“父親！父親！若塵！快用針！快！”
“沒用了，他已經走了……”若塵放下瑞王爺，穩(wěn)住壽山，“你冷靜一點，他已經很痛苦了……讓他走吧……”
瑞王駕薨，臨終話別又令壽山大受打擊。她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以至于父親從未有過半點懷疑。
可是世間之事就是那么打臉，你費盡心機想要隱瞞的人其實早就知道，說不定自己能藏得這么好還多虧了瑞王暗中相助，想想都覺得自己這些年的努力真像一個笑話……
連日奔波趕路，又經歷喪父之痛，身穿孝服跪在瑞王靈前的壽山，看起來就像是歷經暴風驟雨被打得七零八落的一支百合花，搖搖欲墜，只剩下一身傲骨死死支撐。
若塵知道她心里難過，勸是沒用的，只在一旁看著，等她跪足了哭夠了，駢指點了她的睡穴，直接把人抱到床上休息……
壽山醒來時，瑞王的靈柩已經出發(fā)運往京城發(fā)喪了。
人這一輩子，不管生前如何權勢滔天呼風喚雨，最終的歸宿都只是那一方小小的棺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壽山舊病復發(fā)又情緒低落，整日沒精打采在床上躺著，瑞王的幾個親信參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如今瑞王新喪，幾十萬大軍失了主帥，正群龍無首，百廢待興，瑞王世子再不振作起來可如何是好……
瑞王靈柩到達京城的時候，皇上的圣旨也到了北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瑞親王戎馬一生，赤膽忠心，勞苦功高，功在社稷，追謚敦肅孝武瑞親王，配饗太廟。嫡妻瑞親王妃章氏，加封孝賢瑞王太妃。嫡子瑞王世子凌壽山，依律承襲瑞親王之位，加封肅北大元帥，授帥印虎符，賜丹書鐵券，享便宜行事之權，統領北境大軍。欽此?！?p> “臣領旨，謝恩?！眽凵矫嫔n白，毫無血色，若塵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又攙著她站定。
“王爺，如今您的安?？墒顷P系到北境千千萬萬百姓的安定，千萬要保重身體啊?；噬险f了，有勞明谷主盡心看護王爺，等到班師回京，與眾將士一并封賞呢?！眰髦继O(jiān)掐著嗓子，比著蘭花指，深情款款地囑咐道。
“有勞公公……”壽山沖隨從使了個眼色，一個小廝立即上前掏出一包金錁子給傳旨太監(jiān)，“公公一路辛苦了，請到帳中喝茶歇息吧?！?p> “哎呦，王爺實在太客氣了……那奴婢就不打擾王爺歇息，先行退下了?！?p> 壽山手里捏著明黃的圣旨，坐在床沿倍感無力。從前父親在世時，她日子過得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害得父親遷怒母親。如今物是人非，父親已經不在了，她也如母親所愿順利襲爵，一切已成定局，再也不用擔心貴側妃使絆子了……
可是為什么壽山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一想到自己這騎幾天馬就半死不活的身體，虎視眈眈的達達騎兵，還有北境萬千百姓的疾苦，壽山覺得自己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若塵見她愁眉苦臉，在她身邊坐下攬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太過擔心，一切有我，我會陪著你的……”
“有時候會想，若哪天眼睛一閉就再也醒不過來了也好，這些煩惱也就全部消失不見了……”壽山無力地把頭靠在若塵肩上。
“有我在，你就算想醒不來都很難……”
紙還是包不住火，不出半月達達已經知曉瑞王病逝軍中的消息，于是四處宣揚北境大軍主帥被達達騎兵所傷，重傷去世，已然戰(zhàn)敗，又開始四處胡作非為。
幾日后，新主帥瑞親王凌壽山率軍在邊境線上誓師祭旗，重整旗鼓，北境軍士氣大增。威懾達達，戰(zhàn)敗謠言不攻自破，達達縮回邊境線，伺機蟄伏。
雖然只是誓師，又不上前線廝殺開戰(zhàn)，可是對于壽山這樣的小身板來說，光穿著鎧甲不動兩個時辰就已經夠夠的了……
回來癱倒在床上，全身上下的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抗議……
“日后上前線開戰(zhàn)，豈不是要我的命啊……”欲戴其冠，必承其重，這瑞親王的帽子還沒戴幾天，壽山感覺自己已經快被壓扁了。
若塵把她的鎧甲解開扔到一旁，又取了瓶藥酒給她揉腿揉胳膊。北境軍軍紀嚴明，軍營中絕不容許有女人。所以壽山也不好帶丫鬟來伺候，其他小廝侍從畢竟男女有別，更何況壽山的身份事關整個瑞王府生死存亡，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如此，身為一個自己動手斟個茶都能把手給燙了的日常生活九級殘障人士的王爺大人，只能厚著臉皮把身懷絕技的世外高手明若塵公子當丫鬟使了……
換下貼身的束胸和褻褲，壽山十分不好意思地跟若塵說：“那個，你放著，等我自己來洗吧……”
“算了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沒什么好忌諱的……”若塵抓過她手里的東西，面無表情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