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浮圖樓的秋色蕭蕭,人界正是陽春三月天,春風和煦,鳥語花香。
楚國淮河邊楊柳拂岸,柳枝兒依依在水里蕩漾,攪亂了一池碧波,蕩起幾絲婀娜的漣漪。
暮湘和北巖坐在淮河邊的小樓里吃吃喝喝,聽曲賞景,好不樂乎。
“都說楚國有三寶,淮河水,和田玉,松花糕。這松花糕綿糯清甜,細膩油潤,入口即化,當真是人間絕味啊?!北睅r塞了一嘴的松花糕,一臉滿足,嘖嘖稱贊。
“三寶?楚國還有雙絕呢,你可知是哪雙絕?”暮湘拿起一塊松花糕細細品嘗,當真美味。
“暮湘你可別唬我,我前次來楚國是十九年前了,那時你還沒進浮圖樓,這是你初來楚國,怎會知道的比我還多?”北巖又塞了一嘴松花糕,滿臉油膩膩的,他滿不在乎的用手擦了兩下臉,臉上又多了幾道油膩膩的痕跡,活脫脫變成一只花貓。
暮湘入浮圖樓僅十七余載,資歷在整個浮圖樓中都算淺的。
“這可不是我胡謅的,前些天我們在這兒吃松花糕時,隔壁桌的客官可討論這‘楚國雙絕’討論的不亦樂乎。”暮湘撇開眼不看北巖,她有預感再看下去就要被北巖的花貓臉逗笑了,她指了指旁邊空著的桌子,示意幾日前就是那里聽到的。
“得,那你說,雙絕是什么?!北睅r似乎有些不服氣。
“楚人道,絕代佳人安華公主,傾國傾城,長袖善舞,十五年華一曲霓裳羽衣舞,驚艷五國。絕世公子柳少陽,才名動天下,三歲做賦,五歲出策平北蠻,七歲舌戰(zhàn)五國鴻儒,舉世無雙,驚才絕艷?!蹦合孓D(zhuǎn)述著那日里聽到的話,心里對那位柳少陽不由多了幾分好奇。
照那人的話來說,柳少陽今年估摸著有二十歲了,年少成名的神童,如今也該成為絕世佳公子了。
“不就兩小孩么……這楚國公主一舞傾城,可傾國傾城又如何,總抵不住歲月變遷,美人遲暮。再說了,這美人我可是見多了。”北巖撇了撇嘴,那油亮亮的嘴撇得實在有趣,像一只沒吃到好東西的猴兒。
他盯著暮湘手里的松花糕,雙目泛光,“暮湘,那可是最后一塊松花糕了!”
“最后一塊,我吃完了?!蹦合姘驯P里最后一塊松花糕塞進嘴里,喜滋滋道,“口是心非,你們男的不都喜歡美人么,你平日里見著美人眼珠子都盯得直直的,不愿意挪開?!?p> 沒吃到最后一塊松花糕的北巖有些不高興,又聽暮湘這般詆毀他,便開始如往常那般調(diào)侃她。
“畢竟天理循環(huán),異性相吸嘛。你可別跟我說你對那勞什子神童柳少陽沒興趣,看你說他時臉兒都開花了。別的不說,你平日里偷偷看霧海的次數(shù)就比看我多?!彼荒樅V定。
暮湘聽后差點把嘴里的松花糕噴出來,北巖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他覺得她對霧海有意思?
老天作證,雖然霧海生得確實俊逸非凡,天人之姿,又才華橫溢,博聞廣識,超群絕倫,她對他的敬仰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
但僅此而已!她可不敢對他有半分非分之想??!
“猴兒啊猴兒,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暮湘嚴肅道,還好霧海在樓上,要是讓他聽了這話,豈不是要找條地縫鉆進去。
“嘖,霧海這次的事兒還沒談完么,我們都吃了三盤松花糕了,現(xiàn)在好生無趣?!北睅r懨懨道。
“不會是沒談成吧?”都過了兩三個時辰了,還沒見樓上有動靜。
“別擔心,霧海出馬,單靠他那張臉就能搞定一切?!北睅r道。
“可這次生意對象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難不成他一把年紀了還好男風?”
北巖湊過身來,鬼鬼祟祟道:“暮湘你有所不知,楚國人杰地靈,許多男子生得比女子還水靈,所以聽說這里很盛行……哎呀,誰砸我!”隨著北巖的鬼叫聲,一根筷子掠過北巖的腦袋。
“下次再在背后議論我,這筷子會直接穿過你的腦袋。”暮湘回過頭去,只見霧海從樓上踱步下來,臉色冷冰冰的,語氣比平時還寒上幾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先生,我們錯了,我們剛剛是太閑了,所以……”北巖連忙低頭認錯。
什么“我們”,暮湘恨恨咬牙,北巖這猴兒你別把我也扯進來啊!我是無辜的!
她立馬對北巖使眼色,北巖則一臉得意,似乎在說你別想置身事外看好戲,我死也要把你拉下水做墊背。
霧海冷冷瞥了眼前兩個不省心的人,道:“你們要是覺著太閑,我不介意找點事讓你們做?!?p> “先先……先生!”暮湘連忙賠笑,扯開話題,“生意談成了沒?”
她可不敢想象霧海給他們找的事會是什么“好事”。
“這不是廢話么,先生親自出馬,有哪次沒成功?”北巖立馬搭話,那見風使舵,拍馬屁的功夫真是日益漸進。
霧海只是淡淡回眸,不置言語。
樓上傳來下樓的腳步聲,一個頭發(fā)鬢白,滿臉頹唐,步履有些蹣跚,約莫四十年歲的老人走下樓,正是他們這次的生意對象,宋老爺。
宋老爺對著霧海畢恭畢敬的行禮致謝,道:“吳公子,明日我在府里設(shè)宴恭候您,事情就拜托了?!?p> 吳公子是霧海的化名,霧海在浮圖樓外總是用這個稱呼。
霧海面無表情,微微點頭表示聽到了。
暮湘看著宋老爺離去的背影,心里細細盤算著,明日的伙食費又能省下來了,真是極好的。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嘈雜的打鬧聲,北巖興沖沖的去看熱鬧了,暮湘不敢與霧海單獨相處,也緊跟北巖身后,還隨手在閑置的桌上抓了把瓜子,這類湊熱鬧的事情他兩最愛干了。
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身子瘦削,頭發(fā)亂如雞窩的乞丐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嘴里喃喃念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話。幾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圍著他,各個面目不善。
“臭叫花子,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離我們鏢局遠一點,不要總在這里乞討,壞了我生意。”一個大漢不屑的踢了那乞丐一腳,那身子瘦弱的乞丐痛得直在地上打滾。
暮湘嗑著瓜子,心里嘆息,這戲碼,真是老套……
她望了北巖一眼,北巖對她聳聳肩,似乎在告訴她,這類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不要擅自插手。
可是看這以多欺少,恃強凌弱的畫面,暮湘心里著實不好受,正當她想沖出去緩解場面的時候,北巖卻先她一步走了過去。
他步伐昂揚,背影帶著幾分坦坦蕩蕩的浩然正氣……
圍觀的眾人皆以為北巖是個江湖大俠,要一展拳腳功夫,與惡霸斗個你死我活。
北巖走到那群彪形大漢面前,卻是咧嘴笑著道:“幾位大爺,這小乞丐也是為了生活,怪可憐的,各位大爺手下留情吧,積點善德。”
圍觀眾人頓時大跌眼鏡。
暮湘卻是驚嘆,這北巖平時看起來那么怕事,那么不靠譜,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有些膽魄的,北巖在她心里的形象瞬間高大了一些,至少比手里的瓜子高了。
那群大漢面露慍色的看著北巖,紛紛撩起了袖子,暮湘心想北巖要遭殃了,正在她準備為他念經(jīng)祈福的時候,北巖忽然掏出一錠銀子,大漢們動手的姿勢也停了下來。
“各位大爺,我知道你們都是大善人,饒了這小乞丐吧,這就當是謝禮了?!北睅r道。
那大漢臉上瞬間笑開了花兒,急忙拿了那銀子,隨和道:“小兄弟說的不錯,我向來主張以和為貴,這事兒我就不追究了?!闭f著便領(lǐng)著手下一群大漢離開了。
走得倒是夠快,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有了銀子就是好辦事,暮湘心里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