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蘇憶都悶悶不樂,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
吃晚飯時,楊姨把煲的湯端上餐桌,一家人坐下來吃飯。她也不說話,只低著頭扒拉碗里的飯,像是要一顆一顆把它們數(shù)清楚似的。
蘇以涵察覺到女兒情緒不對,用手肘輕碰旁邊的林承楨,林承楨順著她的示意看過去,又把目光回到蘇以涵身上,表示無奈。
蘇以涵放下碗筷,俯身問:“憶憶,怎么了?不舒服嗎?”她撩開蘇憶的劉海,用手背摸她的額頭。
媽媽的手有些涼,覆在額頭上,很舒服,她躲開媽媽的手,搖搖頭,悶悶地說:“沒有。”
“那這是怎么了?”蘇以涵有些著急。
“那就是在學(xué)校待得不開心,是不是有人在學(xué)校里欺負你了?你告訴爸爸,爸爸替你收拾他去?!绷殖袠E說。
筷子把碗戳得叩叩響,仿佛要把碗底戳個洞出來,她還是搖頭。
坐在主位洞察一切的老人笑了笑,淡定地喝了口湯,才慢條斯理地開口:“噢,憶憶這是要給我們表演打擊樂,看來憶憶對這方面很感興趣,改天我請老師來家里教?!?p> “爺爺,”蘇憶嘟著嘴,賭氣地把碗放在一邊,“我不要?!?p> 老頭卻笑了起來,從小帶到大的孫女,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她的脾氣,別說是一個表情了,就連細微的小動作都能看出她在想什么。
“說吧,誰惹你不開心了?”老人悠然的用餐布擦著手指,拿蟹鉗剪剝螃蟹。
蘇憶摳著手指,好半天才巴巴地開口:“爺爺,我是不是很討厭?”
老頭一愣,拿著蟹鉗剪的手頓住,嚴肅下來問:“誰說你討厭了?”
蘇憶搖搖頭:“沒有誰。”
“那你怎么會這么問?”蘇以涵拉著她的小手,“我們憶憶最乖了,一點兒也不討厭,你永遠是爺爺?shù)恼粕厦髦?,是爸爸媽媽的寶貝女兒,知道嗎??p> “那為什么......顧北哥哥老是躲著我?”她不解地望著媽媽,那雙如葡萄般撲閃的大眼睛里閃爍著失落和難過。
“誰是顧北?”林承楨問道。
“鄰居哥哥,我的好朋友?!碧K憶答到。
蘇以涵松了口氣,原來是這事,還以為出什么大事了。她摸摸蘇憶的頭,幫她理翹起來的頭發(fā),柔聲說:“憶憶,這事兒媽媽知道了,你先吃完飯,待會兒媽媽告訴你,好嗎?”
“好?!碧K憶乖乖地點頭說道。
話語間,剝好的蟹肉和蟹黃被盛放在一個小盤里,推到蘇憶的面前,是爺爺給她剝的螃蟹。
“爺爺專門為你剝的蟹,該對爺爺說什么?”蘇以涵偏著頭看她。
“謝謝爺爺,愛你~”聲音軟糯糯的,說著小姑娘比了個心,笑得比蜜還甜,把老頭哄得合不攏嘴。
......
晚風(fēng)輕輕,漆黑的夜空一輪明月高掛,繁星點點,綴滿了整個夜空,美麗又寧靜。
母女倆坐在小花園的秋千上,一起吹著晚風(fēng),看天上的星星。
“媽媽,吃飯的時候你要告訴我什么?”蘇憶縮在媽媽懷里,還是沉不住氣,忍不住問道。
“你呀,”蘇以涵點了點她的鼻子,“看來那個小朋友在我們憶憶心里挺重要的,比媽媽還重要嗎?”
小姑娘一聽,害羞地直往媽媽懷里鉆,小臉埋在媽媽的衣服里,甕聲甕氣道:“哪有?!?p> “喲,還害羞啦?怎么躲在媽媽懷里不出來?”蘇以涵揉揉蘇憶的腦袋,又把外套拉開,將她裹了進去,逗她,“讓我來看看,這個小袋鼠是誰呀?”
蘇憶鉆出來,頭發(fā)亂糟糟的,她抬起頭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沖媽媽甜甜地笑。
蘇以涵笑意柔和,像一片潔白輕盈的羽毛落到了平靜的湖面,連一絲漣漪也未曾驚動,她伸手替蘇憶將頭發(fā)撥到耳后,笑著說:“原來我生了一只小袋鼠呀,”說著,她看著女兒,不禁輕撫她的臉龐,“誰家的小袋鼠生得這么可愛呀?原來是我的女兒,我們憶憶長得這么漂亮,怎么會惹人討厭呢?”
蘇憶用手揉了揉臉,看著媽媽。
“憶憶,媽媽不后悔生下你,你是天賜的禮物,是給我,給你爸爸還有爺爺最好的禮物,你是我們的寶貝,你是在我們的寵愛中長大的,不該這么沒有自信,媽媽不許你這么想自己。”蘇以涵抱著她說。
秋千輕輕晃動,月光下,媽媽的臉龐更加柔和,她覺得世間所有溫柔,一定都匯聚在她媽媽身上了。
“你為什么說那個小朋友要躲著你呢?”她問。
“嗯......”蘇憶玩媽媽衣服上的扣子,“他一看見我就跑?!?p> 蘇以涵噗嗤一下笑了,捏捏蘇憶的小臉說:“為什么呀?我們憶憶又不是洪水猛獸,怎么一看見你就跑呀?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
“怎么會?”蘇憶鼓起腮幫子。
“每次見面,他都躲著你嗎?”蘇以涵問。
她認真地想了想,說:“也不是,沒有經(jīng)常見到他?!?p> 蘇以涵明白了,原來這都是女兒自己想出來的錯覺,她笑了,究其原因還是她想他了,只是小孩子還察覺不出來,不會區(qū)分。
“憶憶,你不要這么想呀,你看,你有自己的家人,有自己的同學(xué),朋友,對嗎?”
蘇憶點點頭。
“你有你自己的生活,那個哥哥呢,同樣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他一定不止你一個朋友,你并不是他的全部,明白嗎?”
“可是媽媽,我想要是他的全部?!碧K憶昂著腦袋,無知又單純地說。
童言無忌??蛇@樣也挺好的,孩子的世界潔白如紙,無憂無慮的。
她笑了笑,捧著蘇憶的臉蛋說:“怎么可以呢?憶憶,一個人的生活里肯定不會只有一個人的,也肯定不會只有一個朋友。就像,一個人一輩子不可能只愛一個人?!?p> 蘇憶一眨不眨地望著她,她覺得自己有些傻,怎么會對一個十歲的孩子說這些呢,對孩子來說,太深奧了。
“你還小,還不懂,等你長大了就會明白的。”蘇以涵輕輕刮了刮她的鼻子。
“媽媽,我只有他一個朋友,我也想他只有我?!碧K憶說。
孩子還是太小,蘇以涵輕嘆一聲,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我看你就是太想他了,想跟他一塊兒玩兒,是嗎?這樣吧,明天去上學(xué)之前,去跟哥哥打個招呼,行嗎?”
“媽媽,我想每天跟哥哥玩兒,每天都能見到他?!彼蝗徽f道,一提到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像是有一汪清泉。
“你們又不在一個學(xué)校,怎么可能每天見到?!碧K以涵心中有些無奈,同時泛起心酸,女兒真的太孤單了,而他們又不能時常陪在她的身邊。
“會見到的?!碧K憶笑起來,眼角彎彎,眼里閃著光亮。
晨光伴隨著鳥鳴一起來到嶄新的第二天,楠灣小學(xué)人頭攢動,來送孩子的家長絡(luò)繹不絕。
楠灣小學(xué)是云城的市重點小學(xué),學(xué)校環(huán)境優(yōu)美,擁有強大的師資力量,只為培育最優(yōu)秀的祖國的花朵,未來的棟梁。這所學(xué)校招生年年爆滿,多少家長擠破頭都想讓孩子進楠灣小學(xué),只為了讓孩子有個好的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可惜名額有限。
課間,下課鈴一響,孩子們魚貫而出,像下餃子般,歡騰嬉笑著跑出去。
顧北跟著兩個男生前后腳走出教室。
“顧北哥哥!”
他一抬頭,看見站在走廊逆著光,背對著剛升的燦陽,個子小小的蘇憶,她滿身絢爛,在看見他的一瞬間,笑容綻放。
班上同學(xué)都奇怪地看著兩人,然后扭頭離開。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在這里上學(xué)啊?!碧K憶說。
“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你。”顧北說。
“剛轉(zhuǎn)過來的,好巧哦,我們又可以一起玩兒了?!?p> 這以后,蘇憶像只跟屁蟲,常常跟在顧北的屁股后面,黏著他,圍著他打轉(zhuǎn),一下課就跑到他的教室外頭等他,吃飯要挨著他坐,放學(xué)了也形影不離。
漸漸地,周圍有了不一樣的聲音,男生都不跟他玩兒了,說他是女孩兒,老跟女生混一起。
顧北剛從小賣部走出來,薯片還沒拆開抬頭看到有個熟悉的身影向這邊走來,他迅速轉(zhuǎn)身,趁著人多擁擠,一溜煙跑了。
東躲XZ幾天下來,總算過了幾天輕松日子。
“誒,最近你那個小跟班怎么沒跟過來?”五個小男孩抱著球走在操場上。
“那不是顧北的妹妹嗎?”旁邊的男生嬉笑道。
“什么妹妹呀,就一跟屁蟲,你們不知道有多煩人,去哪兒都跟著,顧北你再跟女生玩兒都要被同化了?!?p> 周圍立刻哄笑起來。
“我們顧北還挺招女生喜歡的啊,班上不少女生都暗戀他。”
“要我說呀,女生就是麻煩,還好你這幾天躲著她,我們還可以抓緊時間去打游戲,不用被跟著了,估計你晾她幾天她就知趣了?!?p> “說得沒錯?!?p> 顧北笑了一下:“是挺麻煩的?!?p> 幾個男生哄鬧著走遠。
臨近操場教學(xué)樓一邊,墻角的衣角晃了晃,蘇憶一手拿一只雪糕靠在墻壁上,眼神有些暗淡,“啪——”的一聲,雪糕被毫不留情地丟到了地上,巧克力的外殼在落地的一瞬間破碎,奶油順著快要融化的外殼流了出來,黏在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