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釋然

　　沙漠里，地廣物稀，天空連綿著一望無際的黑，顯得更為開闊寂寥。

　　今晚的月色真美，她從來沒有覺得月亮離她那么近過，仿佛伸伸手就能輕易觸及，月的寒光籠罩著她，顯得愈加冷清。

　　此時夜晚溫度降至幾度，蘇憶沒有回酒店房間，而是披了一張薄毯獨自坐在酒店園區(qū)的木椅上，望著這漫天星空發(fā)呆。

　　有句話說得沒錯，一個人，離家越遠(yuǎn)，走得越久，就會越想念自己的家。

　　她想念楠灣，想念云城，想念她的家，想念她的爺爺，父母……

　　這么多年，她始終是孤身一人，總有種形影單只的落寞感。

　　思緒萬千，心中像打翻了案臺上的佐料，五味陳雜。

　　不知怎么，腦海中閃過白天云芮顧北兩人接吻的畫面，她閉了閉眼，那只是正常工作，你在胡思亂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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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槊風(fēng)不也說過嗎？他拍吻戲向來都是借位，這是他第一次沒有借位。那是不是代表，云芮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存在？

　　更何況，他們認(rèn)識多年，云芮對他賞識有佳，兩人彼此欣賞，形同知音。

　　是吧，她笑了笑，要不是她親眼見過他對楊書琪的態(tài)度，她還真以為他對所有人都是這樣，直到遇見云芮，她才知道，不是的。

　　原來，他也可以對其他的女生那么溫柔細(xì)心，照顧有佳，原來他與她能配合得那么默契，原來，他與她的口味如此相似，他們之間的相處那么自然，原來他也可以為了一個女生不顧自己身體替她擋酒。

　　云芮對他來說是特別的。

　　他會為了她來參加自己不喜歡的聚會，會對她特別關(guān)照，對她紳士溫柔，也會與她嬉笑打鬧，盡管自己胃病還沒好也要為她擋酒……

　　她為什么會感到有些失落呢？這個念頭冒出來，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小吳去附近的商店買了些水，回來時，看到蘇憶一個人坐在園內(nèi)，便走了過去。

　　“在這兒干嘛呢？”小吳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蘇憶往旁邊挪了挪給他騰了位，回答：“看星星。”說完，將腿曲起輕踩木椅的邊緣，手抱著膝蓋。

　　說是看星星，眼睛卻盯著地面發(fā)呆，小吳笑了笑，擰開水瓶蓋遞給她：“有心事??？”

　　蘇憶順手接過，無意識地抿了兩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繘]有啊?！?p>　　“是嗎？”小吳繼續(xù)說，“我看你最近狀態(tài)不好，想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這么明顯嗎？

　　蘇憶下意識地摸了摸臉，“謝謝關(guān)心，我……”她斟酌著怎么開口，“我，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可能是太累了。”

　　小吳略微思索，點點頭：“近來的工作強度確實很大，你一個女生，身體難免吃不消，沒關(guān)系的，多休息休息，有什么交給我做就好，你把身體養(yǎng)好，適應(yīng)一下?！?p>　　“多謝你了?！碧K憶低頭說。

　　“客氣什么？”小吳笑了一下，很想拍拍她的腦袋，手伸到半空中，又放了下來。

　　其實他看得出來她有心事，但她不愿說，他也就不問了。

　　接著又是沉默了好久，只有草叢里，蟲鳴的聲音和夜風(fēng)吹過大芭蕉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蘇憶抬起頭看夜空，有的星星閃耀奪目，而有的卻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要仔細(xì)看，才能看到。

　　他們每個人，就像是這滿天的星座，在茫茫浩瀚的銀河際，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發(fā)出自己的信號，等待著另一個孤獨生命體的回應(yīng)。從一個新星座的誕生到隕落，不過是光年的距離，從而結(jié)束這漫漫的一生。

　　她是哪一顆？他又會是哪一顆星星？是那顆最亮的嗎？那屬于她的那一顆，離他……近嗎？是不是最亮的那顆星星旁邊的，黯淡無光的，看起來即將隕落的那一顆？

　　“想什么呢？”小吳轉(zhuǎn)頭看她，率先打破沉默。

　　“沒什么?！?p>　　“這里冷，你身體不舒服，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工作，”小吳提醒她，“我給你拿的藥記得吃?！?p>　　蘇憶點點頭：“我知道了?！?p>　　回到房間，她簡單洗漱了就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卻絲毫沒有睡意。

　　直到夜的后半夜，她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的腦海里，反復(fù)播放著他的一舉一動，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生活里到處是他的影子，她才發(fā)現(xiàn)，那些不知名的情緒已經(jīng)在心里埋下種子生根，自己已經(jīng)開始在意，失落、難過。

　　不對，她沉悶地捂著臉搖頭，不對，不該是這個樣子，事情不該往這個方向發(fā)展，她一早就清楚，即使自己靠近他，也不會對他動心。

　　她沒有任何資格為他失落難過，他已經(jīng)有了喜歡的人，適合他的人，配得上他，彼此情投意合，多美滿，不是嗎？

　　她又有什么資格吃醋呢？以什么樣的身份，什么樣的立場？朋友？助理？還是以多次傷害他的身份嗎？

　　她更不該把私生活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來，影響工作，這是對工作的不尊重，不專業(yè)的表現(xiàn)。

　　就到此為止吧，她不能越陷越深，到無法自拔的地步，她應(yīng)該就此斬斷她不該有的念想，他們，終究不是一路人，會相遇卻并不會一起走到終點。

　　最后一夜，就最后一夜，蘇憶心里想著，我還能悄悄地對你心存念想，我還能喜歡你最后一夜。

　　這是她對自己最后的寬容。

　　待到天明，依舊是原來的模樣，不會有任何變化，你不會知道我曾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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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劇組已經(jīng)被八卦包圍，眾人滿天非議里議論紛紛。

　　“今天出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嗎？”

　　“什么大事？”

　　“這你都不知道？都上微博熱搜了！”

　　“我知道！”有人插嘴說道，“聽說啊……楊書琪，出事了！”那人拖長了語調(diào)，神神秘秘地說。

　　“楊書琪是誰？”

　　“就那個跟顧北搭檔，小火了一陣的女演員。”

　　“噢……是有點印象，她怎么了？”

　　“她呀……被人告了，因為雇兇打人，毆打助理的事兒也被扯出來了！”

　　“豁！這么大能耐？”

　　“早就聽說她脾氣不好，經(jīng)常打罵助理，沒多紅脾氣倒是大?！?p>　　“這不，報應(yīng)來了。”

　　“人家錄音，視頻，人證俱在，她翻不了盤了?！?p>　　蘇憶神采奕奕地端著一杯豆?jié){，沐著陽光，微笑著從八卦中穿過，信步走到槊風(fēng)身邊，聽到那些話，揚揚眉，問：“她們在說什么？”

　　“噢，楊書琪出事兒了，”槊風(fēng)抱著膀子說，“先是有人站出來爆料她的惡劣行徑，公司出來反黑，然后就有人放錘?！?p>　　“然后呢？”她優(yōu)雅地吹了吹豆?jié){，淺抿了一口，明知故問。

　　兩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卻彼此裝得毫不知情的樣子。

　　“板上釘釘?shù)氖?，估計她會被公司雪藏吧?！遍蔑L(fēng)說。

　　蘇憶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怎么一點兒也不驚訝？”槊風(fēng)翹起嘴角，靠在車前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那你呢？你怎么也一點兒都不驚訝？”蘇憶微笑著反問他。

　　“我，”槊風(fēng)噎了一下，反應(yīng)很快，“我看手機知道的啊，再說了，我早就知道，她那種人走不長遠(yuǎn)的，只是時間問題?！?p>　　“哦，”蘇憶眨眨眼睛，“我也是?！?p>　　本來想套她話，卻被她反詐了一下，還挺狡猾，槊風(fēng)笑了笑。

　　休息區(qū)

　　顧北和云芮搭了兩張椅子，并排坐在一起說話，見蘇憶出現(xiàn)，顧喊住她：“蘇憶，給我和云芮買杯冰摩卡。”

　　“好?！?p>　　沒有不耐煩，沒有抱怨，乖乖地跑去買飲料，一時間他還有些不習(xí)慣。

　　“誒?！鳖櫛苯凶∷?。

　　蘇憶停住，轉(zhuǎn)過來疑惑地看著他：“還需要買什么嗎？”

　　顧北輕咳了一聲，揮揮手：“沒?！?p>　　……

　　不一會兒，蘇憶提著飲料返回。

　　余光瞥見她的衣角，顧北看見云芮頭發(fā)亂了，順手替她理了一下。

　　蘇憶面無表情地走過來，把飲料遞到他跟前。

　　她似乎沒多大反應(yīng)？顧北伸手接過，遞給云芮一杯。

　　他默不作聲地喝了一口，轉(zhuǎn)而皺眉，略帶嫌棄地說：“這個不好喝，你換一家買其他的吧。”

　　“好的。”蘇憶轉(zhuǎn)過來，將他手里的拿過來，利落地扔進垃圾桶。

　　顧北還沒反應(yīng)過來，飲料就被她拿走了，他想撈都沒撈著，眼睜睜看著飲料進了垃圾桶。

　　其實，才喝了一口，他就說著玩兒的，換作平時，蘇憶一定先白他一眼，不搭理他無理的要求，讓他喝完再買，這次卻意外地反常。

　　場面有些尷尬，顧北撓了撓鼻尖，笑著圓場：“怎么突然這么聽話……”

　　云芮打了一下他的手臂：“你又開始了。”

　　走了幾步，蘇憶想起什么，頭轉(zhuǎn)過來，笑著說：“對了，忘了問你，要喝什么？”

　　笑容甜美可人，像是炎炎夏日里的香草冰激凌，空氣里都散發(fā)著甜甜的奶香，眼睛像是一顆閃耀的寶石。

　　顧北見她突然轉(zhuǎn)過來，頓了一下，很快說：“椰子拿鐵?！?p>　　蘇憶點點頭，又看向云芮，笑容可掬：“云芮姐想喝點什么嗎？需不需要重新給你換一杯？”

　　“不麻煩了?！痹栖钦f。

　　“那我先走了?！碧K憶點頭離開。

　　云芮走到顧北身邊，撞撞他的肩膀：“怎么？人家變得聽話了這還不滿意？”

　　顧北回過神，坐回椅子上：“也不是，就挺突然的?！?p>　　……

　　每月月底，到了發(fā)工資的時候了。

　　工資已經(jīng)打到賬戶，但顧北每個月的吃喝都是由她的錢補貼，所以她來要賬。

　　她敲了敲槊風(fēng)房間的門。

　　“進來。”

　　走進去，顧北也在里面，正好。

　　她清清嗓子，開口道：“顧北先生。”

　　顧北頭墊著枕頭，懶散地躺在長沙發(fā)上玩手機，一只腿曲著，另一只腿毫不客氣地擱在沙發(fā)扶手上。

　　見她突然這么喊他，準(zhǔn)沒什么好事，他支起半個身子，手肘撐著沙發(fā)看她：“怎么？”

　　“這兒有一份賬單需要你支付一下。”蘇憶走到他面前。

　　顧北把手機丟一邊，睨著她：“什么賬單？”

　　蘇憶有備而來，站得筆直，像個機器人一樣用機械的聲音念叨：“9月1日，您早晨要喝木清閣的粥，花費58元，上午買了小鹿牌的飲料咖啡，共三杯，花費236元，下午……”

　　還沒念完，顧北打斷她：“行了行了，報賬就行，多少？”

　　蘇憶勾唇微微一笑：“一萬兩千零九元，支*寶還是轉(zhuǎn)賬？”

　　槊風(fēng)差點沒從電腦座椅上摔下來，坐穩(wěn)后，他說：“顧北，你虎啊，一個月光吃喝就花這么多。”

　　顧北又躺了回去，眉梢微挑，沒反駁。

　　見狀，蘇憶將手背到后面，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他吃喝消費這么多，我又是拿外賣，又是領(lǐng)快遞的，還跑腿，怎么著也得收點人工勞務(wù)費吧，那九塊零頭就給您抹掉了，顧北先生，您有什么意見？”

　　槊風(fēng)看明白了，這是趁機坑蒙拐騙啊。

　　顧北也沒吱聲，拿起手機，在屏幕上摁了些什么，下一秒，轉(zhuǎn)賬提示音響起，蘇憶拿起手機一看，眼睛瞬間亮了，還是克制著臉上的表情，道了聲：“老板大方，那沒什么事我就不打擾了。”

　　等她走后，槊風(fēng)坐著電腦椅子滑過來問：“你轉(zhuǎn)了多少？”

　　“不多，”顧北放下手機，“三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