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紅衣”,山腳下傳來呼喚聲。
紅衣放緩腳步尋聲望去,一個穿著紫灰相間武服的男孩,夸張地揮手示意她。不用想也知道,這人一定是向淼。
紅衣在路邊找了一塊大石頭坐下,看著向淼向她走過來。
“向”是整個莊子的家姓,拜劍山莊所有正式弟子都姓“向”。
比如,掌門叫向禮,其麾下有六個弟子,分別叫向君良、向君恭、向君儉、向君讓、向君德、向君誠。
但掌門子嗣單薄,只有一個孩子,也就是少掌門向子溫。當年,掌門夫人在懷第二個孩子時,不幸落水,一尸兩命。
后來,掌門也娶過繼室,卻也無所出。
不過論及武功,一眾師兄弟中,還是向君良排在首位,他年紀也稍大,將至而立,成熟穩(wěn)重,莊子都議論,少掌門身子弱,這掌門之位恐要傳給向君良。
這些年,掌門在收了五個弟子后,就不再收徒弟了。莊子里大多都是這些弟子的弟子。比如,向淼就是師從向君良。
向淼比紅衣要小一歲,五年前來到莊子,平時行事很機靈,插科打諢數(shù)第一。
當然,按年頭來算,向淼該管紅衣叫聲師姐。但向淼從來不承認,他覺得自己好賴是正經(jīng)大師兄的徒弟,而紅衣只是廚娘姜娘子的徒弟,不算師姐。
向淼大拉拉坐在紅衣身旁,“紅衣,你怎么還在拎桶跑山,知道你是練功,不知道還以為你要在后山挖口井呢。”
紅衣白了向淼一樣,他總這樣有事沒事就來煩她,“向三水,你有事嗎?沒事不要惹我?!?p> 向淼用鼻子一哼,“剛才城里回來就聽說你的事,就馬上來找你,你倒是不領(lǐng)情,那下面的消息我也不告訴你了?!?p> 紅衣抬下眼皮,沒什么興趣的問,什么事。
“杜鵑死了,就在昨晚”,向淼突然壓低聲音。
紅衣一震,轉(zhuǎn)頭望著向淼,幾乎不可置信的吼出來,“死了,為什么死了,怎么死的?!?p> 向淼也不知道,他說今早聽少夫人房里管事娘子說的。早上她們?nèi)ズ岸霹N吃飯,發(fā)現(xiàn)杜鵑在房間服毒自盡了。
“服毒自盡”,紅衣重復(fù),“這事肯定跟少夫人的死有關(guān)”。
“嗯,莊子的人也這么覺得,可能是杜鵑跟少夫人感情深厚,過不了少夫人自縊的檻,也隨著去了?!毕蝽缔D(zhuǎn)述道。
“不對,”紅衣反駁,“杜鵑和少夫人都不是自殺”。
“你可別瞎猜,”向淼滿不在乎的踢了踢石頭,“所有人都說是自殺,就你說不是,你怎么這么厲害。”
紅衣問向淼,杜鵑尸首放在哪里?
向淼答,“估計是南竹苑的西四間,竹念軒不讓進了。”
紅衣知道那是少掌門院子里房子,以前曾去那送過吃食。紅衣對向淼說,“我想去看看杜鵑,你去嗎?”
向淼連忙擺擺手說,“我就不去了,跟杜鵑也沒見過幾次?!?p> 別看向淼每日都笑嘻嘻的很親切,但莊子里他真正愿意親近的人沒多少。剛來莊子時,他個頭小,沒少挨欺負。后來,偷跑到后山哭,就看見拎著倆水桶的紅衣,也就是這么認識了。
紅衣也沒強求,讓向淼幫她把水桶拎下山,她就直奔竹念軒的西四間。
到了西四間,紅衣看見屋子的門開著,屋里放一口雕花棺材,前面擺著一個小桌子,桌子上面是簡單的供品。
幾個平時跟杜鵑要好的侍女嚶嚶哭著。
“紅衣,來了”,其中一個叫月香的侍女見紅衣,招呼道,“昨天是少夫人,今天是杜鵑,這是怎么了?”她話還沒說全,又哭了起來。
紅衣眼睛也跟著泛紅,杜鵑調(diào)笑樣子還依然那么清晰,怎么就躺在棺材里。她望向躺在棺材里的杜鵑,杜鵑還是穿著昨天晚上的素服,嬌俏的小臉蒼白發(fā)黑,眼眶微微下陷發(fā)青。
紅衣回憶起,不久前,杜鵑有找她要紅果糕時,問她是否知道,莊子管事娘子有身子時,有什么忌口。
紅衣常年在廚房做事,總會有人問她這些,就沒太在意,列了幾樣給杜鵑。
“莫不是,杜鵑懷有身孕了”,紅衣被自己想法嚇了一跳,那會是誰的孩子?少掌門的?她不敢在往下想了。
紅衣反復(fù)觀察著杜鵑的尸首,放佛在這么看下去,杜鵑就會坐起來告訴她,自己為什么服毒,少夫人為什么自縊。
而紅衣確實有發(fā)現(xiàn),在白色壽衣的袖口將杜鵑的手蓋的嚴嚴實實,紅衣悄悄掀開一角,看見手背上有幾道劃痕。
按理來說,看這幾道劃痕的深淺程度,應(yīng)該會流血結(jié)痂,但杜鵑手背上的傷口,都能清晰看見皮下的肉,卻沒找到血跡。
紅衣很奇怪,“這會是什么的劃痕?為什么會沒流血?”
從西四間離開時,紅衣給杜鵑燒了些紙錢,心里莫名的惱怒,便起身離開了。
深夜,紅衣再次抹黑來到少夫人的院子。
已經(jīng)是守靈的第二天了,既然不讓人來拜祭,竹念軒門口更冷清了,看守的人都靠在門邊打盹兒,紅衣還是按著昨天的路,跳進了后院。
整個竹念軒都空空蕩蕩,紅衣沿著屋子的側(cè)墻溜進了正院的靈堂。若大的靈堂空無一人,只有白燭靜靜燃燒著。
夜里無風(fēng),盆里已沒有燃燒的紙錢,只有一小撮灰,估計就燒過一次。
紅衣默默跪在火盆旁,想燒些紙錢。但拿起紙錢那刻她想了想還是放下了,火光很容易引起守衛(wèi)的注意,比起這些紙錢,她更希望有足夠時間觀察少夫人的遺骸,查明真相。
這口棺材用的是紅木,兩側(cè)雕滿了些鏤空的花紋。盡管是鏤空的,但從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估計只能進去些許空氣。
紅衣雙手扶住棺蓋用力上托,這要是一般女子是絕對托不動這么重的棺蓋,紅衣拎水砍柴這些年,蠻力還是練就一些。
盡管如此,她還是有些吃力,臉都憋紅了,才抬出一指縫隙。
緊貼縫隙向里看去,白色綢布,淡粉色繡花枕,撲滿了洋槐花的花瓣。
不對,有問題,為什么沒有人,紅衣嚇到往后一倒,“這里面居然是空的,少夫人哪去了?”
怎么會?紅衣緩過神,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看看剛才聲響有沒有驚動守衛(wèi),發(fā)現(xiàn)整個靈堂依舊靜悄悄的,她才再次向棺槨看去,確實沒有少夫人的遺骸。
少夫人的遺骸為什么會平白無故的消失?
難道少夫人沒死還是轉(zhuǎn)移到南竹苑了?轉(zhuǎn)到了南竹苑,為什么這里還有守衛(wèi)?
紅衣反復(fù)思考著這些問題,少夫人的死,果然如她所料,并不簡單,她悄悄合上了棺蓋,再次從后院離開。
但紅衣沒發(fā)現(xiàn),靈堂陰影處,一席白影看見了剛才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