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前塵（二）

　　賢林院創(chuàng)立已久，據(jù)說是太祖皇帝為免后世子孫沉迷享樂不思進(jìn)取而建的。起初，賢林院聘請當(dāng)代大儒教授來皇室子弟，后來，當(dāng)真培養(yǎng)出不少博學(xué)之士，皇室作風(fēng)多多少少也因此改變了不少，各世家大臣紛紛上書為自家適齡嫡子求入學(xué)資格，慢慢的賢林院就變成官宦子弟和皇室子弟的學(xué)堂。

　　我入賢林院的第一天便收到無數(shù)人質(zhì)疑、鄙視的目光，二皇兄尤甚。那教我策論之術(shù)的夫子看我來的晚，就把我安排到學(xué)堂最后排。

　　在最后排，我認(rèn)識了幾個朋友，他們不嫌棄我和我做朋友，還經(jīng)常同我討論御花園那棵樹比較好掏鳥蛋。

　　夫子上課無非就是之乎者也，我們后排上進(jìn)生一遇到夫子授課就想睡覺，當(dāng)然，只要我們呼嚕打的不要太大聲，動作不要太過分，夫子一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在賢林院讀書的第五天，那個教我劍術(shù)的小哥哥也來書房進(jìn)學(xué)。也許是我坐的太后排，他并沒有注意到我在和他打招呼。倒是二皇兄看到我的小動作，友好的給了我一個白眼。

　　橫豎我都是有朋友的，于是我從我的上進(jìn)生同窗那邊打聽到小哥哥身份。原來，他竟是我小姑姑文華長公主繼子——宋思哲。

　　人人皆道，宋思哲文武兼?zhèn)?，溫潤如玉，是?dāng)世少有的世家公子。我也這么認(rèn)為，可每當(dāng)我在練劍時提到文華姑姑，他總會冷著臉告訴我，那個女人與他無關(guān)。漸漸的我明白了，宋思哲，他呀，不喜歡我的文華姑姑。

　　十歲那年，宋思哲開始叫我喊他“師父”?？稍谖铱磥砦覀兡昙o(jì)差別并不大，因此，我自是不愿喊他師父。那時我喜歡宮外的零食小吃，我總是在他的零食威脅下敗下陣來。

　　在我們睎朝，姑娘一滿十五歲家中長輩就會為她們安排一場及笄禮?？墒俏覜]有，這些年來，宮中人都習(xí)慣了把我遺忘，外祖父外祖母早在一年前雙雙陣亡，還有我那些上進(jìn)生同窗，他們早就離開了賢林院，自請奔赴戰(zhàn)場。只有，宋思哲托人送了我一把銹跡斑斑的古劍，我把那劍和外祖父送我的湛盧收到一起。

　　長平十八年，睎朝戰(zhàn)敗，敵軍一路打到皇城，帶隊的是我的姑父宋仲景。大皇兄守城沒守住，死于姑父槍下，他的首級被挑于陣前。二皇兄為救父王，被宋思哲一箭射死。姑父的軍馬圍住父王和我，那時候的父王狀若癲狂。只見他仰天長嘆一聲：“天要亡我?！北惆纬鑫已g古劍，我原以為他是要自盡以告慰列祖列宗。沒想到，他用力朝我劃了一刀，劈去了我的右臂。我倒在血泊了，奄奄一息，看著父王自盡。

　　我?guī)缀跏潜煌葱训?，醒來的時候，宋思哲正坐在我的床邊，眼神晦澀難懂。我知道我活不成啦!那根宋思哲送我的古劍還在桌上擺著，原來這把劍并不銹，只是許久不曾飲血。

　　見我醒了，宋思哲開口問我要不要喝水。我開不了口，朝他眨了眨眼。身邊侍女要給我喂水，宋思哲制止了她的動作。他給我喂了水，秉退眾人后，同我講了個故事。

　　原來，當(dāng)今駙馬宋仲景出身于武將世家，曾隨父兄上過戰(zhàn)場殺過敵人，后來遇到埋伏，英雄落難被一女子所救，他便娶了這個女子，而這個女子就是宋思哲的母親。宋家歷代皆為武將，不喜文墨，只宋仲景一人既好筆墨又好武術(shù)。

　　宋思哲三歲那年，宋仲景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狀元郎歷來要赴瓊林苑，宋仲景也不例外，那日他狀元紅袍，芝蘭玉樹立于園林中，與眾人談經(jīng)論道。不知怎么的，就入了文華公主的眼，公主回宮后害了相思病，但先帝知曉宋仲景已有妻兒沒有答應(yīng)公主的要求。又過了一段時間公主鬧著要自盡，先皇后就文華公主這么一個女兒，自然是心疼的不行，用盡千方百計，賭上往日情分，這才讓先帝下旨貶宋仲景原配為妾。睎朝舊例：駙馬不得擔(dān)當(dāng)要職。先帝只給了宋仲景一個閑職，可憐宋仲景十年寒窗苦讀卻落得個如此下場。公主駙馬成婚后，先皇后就勒令駙馬搬到公主府。文華公主囂張跋扈，經(jīng)常欺辱宋仲景原配妻子，那時原配已懷有六月身孕，文華公主讓她跪在公主府外，時維十二月，大寒，白雪漫天，沒多久原配就流產(chǎn)了，許是小產(chǎn)后抑結(jié)余胸，沒過幾天也跟著去了。駙馬和公主鬧了幾回，就搬出了公主府，而皇族只稍稍安慰了駙馬幾句，便沒了下文。

　　宋思哲的故事說完了，我也差不多了。我掙扎著想和宋思哲說我心悅他，可是我說不出來。我開始失明，開始渾身抽搐，開始口吐白沫。宋思哲說，他要給我一個痛快。于是，那把古劍被插入我的胸膛，許是我的生命真如我娘所希望的，如同萱草那般頑強，我在被插了一刀后還沒死絕，宋思哲把刀抽出來后又補了一刀。

　　而他這一刀直接送我上天當(dāng)神仙。原來，我本就是神仙的一部分。受傷歸天后，我魂歸主位，隨著從湘沉沉睡去。而我在凡間的這一段經(jīng)歷，都將成為從湘夢里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