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校長的老生常談

　　四人享受了食堂的午餐后，又在校園里溜溜達達地散了一會兒步。

　　下午兩點半，學校的開學典禮準時在操場舉行。

　　學生們按照班級站成一個一個的小方隊，身上穿著的是頗具祖國傳統(tǒng)特色，可以彰顯飛揚青春的紅白運動校服。

　　校服上衣半白半紅，胸口處印著?；眨线厔e著每個人自己胸卡，胸卡上寫著班級和姓名，上衣背面是******** 的大寫花體拼音。校服褲子又肥又寬，深紅的底色，兩側是銀白色的夜光條。

　　學校里無論男生女生，都必須穿著這樣一身運動裝，青春期姣好的身姿套在衣服里，分分鐘由帥哥美女變成土肥圓，毫無美感可言。

　　不是沒有學生反抗過。然而，按照學校的官方解釋，這樣的衣服才能真正地彰顯青春氣息。運動衣的款型，既耐臟，又寬松，方便學生跑跑跳跳地運動；簡單的樣式，沒有過多花哨的修飾，可以讓學生一心專注學習，避免早戀等不恰當行為；千篇一律的形象，沒有品牌價格的區(qū)別，更是體現(xiàn)了男女平等，貧富均等的思想，消滅青春期暗自滋長的攀比心理等消極情緒。

　　所以無論學生怎么說，這樣一件運動衣還是不得不套在身上，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是可以用黑色水筆，在校服的空白處，畫上一些或可愛或霸氣的圖片，寫上幾句或英文或中文的宣言，勉強突顯出自己的個性。

　　不過短短一個中午的時間，棠梨看到，已經(jīng)有不少的人在“改造”自己的校服了，看到各種稀奇古怪的圖片和文字，棠梨覺得自己有點手癢，也許也應該在校服上弄點什么，做不一樣的煙火。

　　正在棠梨琢磨著自己校服上的“個性”時，主席臺上的領導已經(jīng)全部就位了。一排紅木桌上擺著扯掉商標的幾瓶礦泉水，每個座位前放著一束色彩斑斕的塑料假花，旁邊還滾著兩個長相喜人的胖福橘，后邊坐著職位不等的校領導。

　　校領導們穿著整齊的黑色西裝，頭上頂著炙熱的太陽，一邊不時地拿出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一邊還要用燦爛熱情的微笑彼此寒暄。

　　主持人用滿腔熱情慷慨激昂地宣布典禮開始。在莊嚴肅穆的升旗儀式之后，典禮從第二項到第八項，全部都是校領導發(fā)言，先是校長，然后是校支部書記，再然后是副校長，再再然后是……從職位高的到職位低的，反正但凡是登上主席臺的人，都必須發(fā)言一番。

　　棠梨抬頭掃了一眼主席臺的光景，覺得這幅畫面簡直熟悉到無聊。仔細想想，似乎從小學開始，每一次在學校里舉辦的重大活動，開場儀式與閉幕儀式，好像全部都是這個流程和模式。

　　事實上，這上邊的這一排校領導，除了校長偶爾視察學習勉強留了一點印象之外，只有每天嚴肅地板著臉，像個幽靈一樣飄在教學樓各個角落里的教導主任，才能讓學生記憶深刻。而作為政教處?？偷奶睦妫词宫F(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高中生了，她也仍舊對那個小學三年級以前，現(xiàn)在早已離職回家?guī)O子的個子矮矮，吊三角眼睛的老教導主任記憶猶新。

　　對棠梨來說，老教導主任的臉簡直就是人間噩夢，她甚至一度懷疑，老教導主任的孫子到底能不能忍受自己爺爺?shù)哪?，讓老教導主任看孫子，孫子難道不會哇哇大哭么?

　　至于其他的校領導們，最多在學生這里掛個號，名字和臉完全對不上。學生只知道這個名字是校領導，負責什么，辦公室在哪一層，沒人關心。

　　“新學期開學之際，衷心祝愿同學們在新的零起點上，鼓足力量，再創(chuàng)佳績！也祝愿所有老師們工作順利，身體健康，心想事成！祝愿同學們健康成長，學習進步！謝謝大家！”

　　終于，在棠梨已經(jīng)控制不住自己要打哈氣的時候，激動人心的校領導發(fā)言結束語出現(xiàn)了。

　　主持人緊接著繼續(xù)報幕：“感謝領導們的祝愿和教誨。現(xiàn)在，我們將進行典禮第九項。有請新生代表，我們的年級第一名棠梨同學，為大家朗讀校規(guī)校紀，并帶領大家宣誓！”

　　來了來了！

　　終于到了自己的舞臺！

　　棠梨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拉了拉校服下擺，臉上扯出了“好學生牌”乖巧笑容。雖然自己就是校規(guī)校紀的最大敵人，朗讀宣誓校規(guī)什么的，放在自己身上，似乎相當?shù)母阈??？墒窍肫鹛膵寢屢辉缟系摹罢佌伣陶d”，棠梨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輕易挑戰(zhàn)這些成年人的底線了。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在初一的入學典禮上，上臺演講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段硯。

　　雖然自己小升初考試的時候成績也不錯，雖然自己當時也很為段硯開心驕傲，雖然在后來初中三年的大大小小場合中，自己再也沒給段硯邁上臺的機會。但是，就那么一次，也依然被棠梨視作了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侮辱，明明自己才是大佬，怎么可以讓一只菜鳥落在頭上呢！

　　現(xiàn)在，總算有機會讓自己“一雪前恥”了，盡管這是高一的開學典禮，不是初一的。但時光不可倒流，自己是個知足常樂的人，這樣也馬馬虎虎吧。

　　所以，這一次講話，棠梨可以算是做了十足的功課。用了整整兩周時間，棠梨把校規(guī)校訓背得滾瓜爛熟，甚至可以說是倒背如流，就連一些晦澀的語言，棠梨都下了功夫，查到了背后的含義，認真地記了下來。

　　棠梨在此時此刻，是真的胸有成足，她現(xiàn)在連校規(guī)的某一條在第幾頁第幾行，從第幾個字開始都知道了。她敢打賭，就算是校規(guī)校紀的制定者，都沒有自己的記憶牢固。

　　在棠梨邁上主席臺之后，下面本來昏昏欲睡的學生們，一下子都振奮了起來。

　　“哇塞，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哦！”

　　“她的腿好長呀！”

　　“皮膚看起來好好呀，不知道用的什么牌子護膚品??？”

　　“那個姑娘是叫棠梨吧，名字好甜?！?p>　　“是呀是呀，不知道是一班還是二班的？”

　　“二班二班，她是我們班的！”

　　每個班的學生都躁動了起來，本來安靜沉悶的環(huán)境，一下子活潑了。大家都竊竊私語著討論著棠梨，就連老師想要呵斥都毫無辦法。

　　更甚至，有幾個班的班主任還一臉羨慕地看向二班班主任。二班班主任劉琳從來沒有如此自豪過，微微抬起了下巴，朝一班班主任李德得意地瞥了一眼。李德也無奈，毫無辦法，畢竟這種成績好的同時長的也好的學生確實鳳毛麟角。

　　不過，李德想了想，看向自己班，一個少年站在松散懶怠的學生堆里，脊背如松，看起來挺拔堅韌。這是只差零點五的第二名，長得也不錯，以后努努力，一定不比劉琳班的棠梨同學差勁。

　　主席臺上的棠梨清了清嗓子，向校領導問好后，清脆悅耳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惹得下邊不少春心萌動的少男少女情緒更加沸騰起來。

　　“天啊，我的小心臟被擊中啦！”

　　“棠美人，你偷了我的心，必須還給我！”

　　“走開，棠棠是我們的，你們這些臭男生別想染指！”

　　“我單方面宣布，從今天起，棠梨就是女神，就是?；?，不接受反駁！”

　　“我也單方面宣布，我現(xiàn)在是棠美人后援會會長，愛她就加入后援會！姐妹們，沖鴨！”

　　“你個死變態(tài)，一個男生，誰和你是姐妹，把你的蘭花指收起來！”

　　“我滴個神啊，原來校規(guī)這么動聽嗎，我突然不嫌棄了，我要錄下來，天天聽！”

　　段硯聽著周圍的聲音，對這些突然冒出來的棠梨男朋友和女朋友非常無語，估計也只有這些不了解她的人，才能沉浸在這種自己腦補的美好幻想中了。

　　棠美人？到是挺適合棠梨的，不過，即使現(xiàn)在棠梨的外表在別人看起來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在段硯眼里，她頭上的惡魔犄角卻永遠收不起來。居然有人還想要把她的聲音錄下來，不怕晚上做噩夢嗎？

　　而且，別以為他不知道，為了“彌補”初一時的遺憾，棠梨這幾天熬油點燈，簡直比中考時還發(fā)憤圖強。他自己都沒想到，一個無意之舉，竟然讓棠·惡魔·梨惦記至今，甚至不惜與看起來和自己風格不搭的校規(guī)校紀苦戰(zhàn)。

　　他是不是該慶幸一下，自己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安然無恙呢。嗯，對，就這么辦，今天放學去便利店買瓶梨汁慶祝一下吧。順便也給棠梨來一瓶，感謝她的“不殺”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