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顧笙和蘇蠻是一道進(jìn)的涼月閣。
蜷縮在秋千架上的傅沅,在看到顧笙的那一刻,空洞的眸子倏地亮起來,跳下秋千便朝顧笙跑去。
“阿兄”
像個孩子一般,撲進(jìn)了顧笙的懷里,小臉埋在他的胸口處,鼻間滿是屬于顧笙的味道。
耳邊傳來傅沅小聲的啜泣,顧笙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心疼。
下意識地伸手環(huán)外傅沅的肩胛上,本就孱弱的身子似乎又瘦了些,凸起的骨頭有些硌手。
“是阿兄的錯,沒有保護(hù)好你,對不起?!?p> 顧笙眼瞼微垂,濃密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情愫,可一臉落寞的神情又豈是能遮掩的。
蘇蠻將一切都看在眼里,而經(jīng)過這一次的意外,蘇蠻才清楚的明白顧笙是真的疼愛傅沅,是那種放在心尖上的愛。
他會因為傅沅的安危亂了陣腳,失了分寸,會因為傅沅的受傷,感到自責(zé)與懊悔。說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蘇蠻可不覺得自己是個圣人。
何況,他們本就不是親生的兄妹,顧笙對自己的愛,蘇蠻不會質(zhì)疑。
那傅沅呢?她對顧笙又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以前的蘇蠻從未往這一方面想過,可當(dāng)顧笙將傅沅絕不可能愛慕周安言的事說予她聽時,好像一切都在悄然的發(fā)生著變化。
疑惑的種子一旦被落下,它就會拼了命的生根發(fā)芽,促使著你去探究,去深挖,去一點點地剖開曾經(jīng)被自己遺漏的地方,就為了去找尋那所謂的真相。
傅沅對每個人都是溫柔體貼的樣子,不過,細(xì)細(xì)想來,她每次看顧笙的眼神,似乎又與旁人不一樣,看著溫情更甚。
三分嬌羞,七分溫軟依偎,滿滿的繾綣動人的情意。
這一切的一切,都深深地烙進(jìn)了蘇蠻的心里。
若她真的愛慕顧笙,對自己又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那次的欺騙只是隨口一說,還是別有謀求?
但愿,當(dāng)一切真相大白的時候,不會是血淋淋地讓人難以接受。
蘇蠻又看了一眼相擁的兩人,目光中帶著些許猜不透的深意,然后默默地退出了涼月閣。
蘇蠻方一出了涼月閣的大門,走上長廊時,一眼便瞧見了盡頭處站著那個穿紫衣的少年郎。
身量極高,卻很是精瘦,宛若一根青竹,氣質(zhì)斐然。淡紫色算是很明艷惹眼的顏色,很容易穿出風(fēng)塵俗氣的感覺。
可配著夜倌那妖媚的不似人間面孔的臉龐,竟是奪目的令人移不開眼睛,明艷到極致,惹眼到極致,不見風(fēng)塵,反倒生出幾分貴氣來。
“夜倌公子,傷可好些了?”
蘇蠻緩步走上前去,溫聲問道,語氣里帶著關(guān)懷。
夜倌身子微微一顫,黑亮攝人的鳳眸轉(zhuǎn)過來,望向蘇蠻時有些驚愕。
看起來像是出神時,被人莫名強(qiáng)行喚醒后的樣子。的確也是,方才夜倌一直沉浸在傅沅與顧笙相擁的畫面里,久久無法釋懷。
自然是沒留意到蘇蠻,不過,夜倌立刻便調(diào)整好了心態(tài)。
唇角噙起一抹淡然的笑意,很是平易近人的模樣,連聲音也十分溫柔悅耳。
“傷到了筋骨,怕是還要將養(yǎng)一陣子,如今厚著臉皮叨擾貴府,夜倌心底,實在是過意不去?!?p> 夜倌最善拿捏人心,他看準(zhǔn)了蘇蠻內(nèi)心柔軟,所以說話時,特意輕聲慢語,力求每個字都能敲中蘇蠻心中的同情與憐憫。
果然,蘇蠻柳眉輕蹙,急聲道。
“夜倌公子,這說的是什么話?先不說你治好了我家妹妹的頑疾,是我顧府的大恩人。論說別的,公子手臂上的刀傷,本就是為救阿沅所致,如今在顧府養(yǎng)傷,理所當(dāng)然才是?!?p> 見自己計策得逞,夜倌笑容更深,不過面上依舊是略帶難色,目光中還帶著幾分惶恐。
“那夜倌在此謝過姑娘了。”
......
哭了差不多一個多時辰的傅沅,也吹了一個多時辰的冷風(fēng),顧笙走后,就覺得頭昏腦漲,聲音嘶啞。
入夜時,早早便睡下了。
夜色深深,寂靜的連一絲聲響都沒有,“嘎吱”輕響一聲,一道身影,隱于夜色中,偷摸溜進(jìn)了涼月閣。
躡手躡腳地走到傅沅的床邊,黑夜視物,對于原形為九尾貓妖的夜倌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
垂眸,視線落在傅沅睡相平靜安穩(wěn)的臉龐上,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夜倌神色有些呆愣,默默地坐上了床邊。
又盯了許久后,朝著那怎么也看不夠的精致嬌媚的小臉緩緩伸出了手去,就要碰到的那一刻,原本應(yīng)當(dāng)是睡熟的傅沅,緊閉的眼睛猛地睜開來。
“你想做什么?”
還沒等夜倌反應(yīng),只見白光一閃,躺在床上的傅沅已經(jīng)坐了起來,還用那把曾經(jīng)捅過自己的匕首再一次地抵在了夜倌的脖頸上。
夜倌沒有反抗,只是定定地凝視于傅沅滿是警惕的雙眸,唇邊揚(yáng)起一抹苦笑。
“你覺得我會害你?阿沅,你知道你的這個最本能的反應(yīng),刺地我的心有多疼嗎?”
若是從前,夜倌露出這副黯然神傷的模樣,傅沅一定會用最決絕的話回饋給他。
可現(xiàn)在,傅沅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好像什么都說不出來,喉嚨干澀的難受。
這究竟是為什么呢?在傅沅沉思的時候,握刀的手漸漸松了下來,夜倌時刻關(guān)注到她微妙的變化。
抬手將傅沅握刀的那只手包在大掌,向前一帶,沒有一絲防備,傅沅便落進(jìn)了夜倌的懷里。
掙扎著就要推開,可夜倌又怎么會給她機(jī)會,力道大的像是恨不得將傅沅揉進(jìn)骨血里。
頭埋在她的頸窩出,鼻尖輕輕蹭著她白皙柔嫩的肌膚。這般親昵,傅沅直覺得羞恥,小臉倏地一路紅到耳朵根。
“別...別這樣...”
被夜倌箍著,傅沅本就綿軟無力的身子簡直快要化成一灘水了。
本想呵斥于夜倌,可話出口時,那軟軟糯糯的嗓音,帶著一絲哭腔,像極了羞澀的嬌嗔。
傅沅厭惡死這樣的自己了,無能的如一條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驕傲不允許。
心中又氣又急,淚水如決堤一般的從眼眶中滑落。感受到那溫?zé)釢駶櫟挠|感,夜倌立刻松開了傅沅。
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眼神慌亂地看著傅沅滿是淚痕的臉,迫切地道歉。
“對不起,我只是...”
傅沅哪還會聽他解釋,憤然地扯下夜倌的手,雙眼含著淚,將落未落,泫然欲泣,倔強(qiáng)地令人心疼。
“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愛你,以前不會,將來更不會。所以,請你不要再做這些事,我不喜歡,甚至是厭惡?!?p> 夜倌沒有說話,只是一如既往地看著她。
微微一笑,不過這笑竟比哭還要難看百倍,只因那眼睛里太過悲傷與愴然,好像隨時會有淚落下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p> 是啊,他知道,他真的知道。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愛她,忍不住想要同她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