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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朝燼

第三十二章正陽殿之行

春朝燼 姜數(shù) 2133 2020-04-19 06:41:03

  深夜,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皇城禁內(nèi),卻無一人敢阻攔,直到它??坑谡柕?。

  那時(shí),一切的不合理似乎都能說得通了,偌大皇城,至始至終,不過一人之主。

  陛下的賓客,誰敢置喙,誰又敢怠慢。

  傅沅嬌小瘦削的身子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包裹在黑色披風(fēng)里,小步跟在宮人后頭。

  一路埋頭前行,不敢四下張望,直到進(jìn)了正陽殿內(nèi)。

  燈火輝煌,寬闊的宮殿,盡顯奢靡之相,四處可見的彩色琉璃盞,夜明珠熒綠的光輝,光澤潤人。

  更不要說數(shù)不盡數(shù)的珍奇玩物,古董字畫,隨隨便便一件,都是尋常人家窮盡一生都無法獲得的財(cái)富。

  “傅小姐,請?jiān)诖说群?。?p>  帶自己來的小內(nèi)侍,面色和善道,傅沅回他溫柔一笑,福身行禮。

  “多謝公公,傅沅明白?!?p>  小內(nèi)侍看著雖貌美動(dòng)人,卻仍舊淑嫻謙恭的傅沅,甚是滿意。

  這浩浩皇城,最不缺的就是美艷的女人,可終究花無百日紅,總有美人遲暮的一日。

  只有那些真正腦子靈光,有眼力見兒的,方能在這后宮虎狼之地,爭得一塊肉糜。

  小內(nèi)侍喜歡像傅沅這般的聰明姑娘,所有臨走時(shí),又細(xì)細(xì)叮囑了幾句。

  小內(nèi)侍走后,大殿之內(nèi),徒留傅沅一人,她卻絲毫不敢有松懈之意,全身緊繃。

  直到一只纖細(xì)修長的手臂從身后穿過,環(huán)住自己的腰身,力道很大,傅沅幾乎要被他箍得喘不過氣來。

  即便很不舒服,傅沅卻不敢吭一聲,濃郁的龍涎香的味道,甜膩的醉人。

  他很高,尖瘦的下巴抵在傅沅的頭頂,整個(gè)身子也貼上了她的背脊,傅沅感受著他身體滾燙的熱度。

  “阿沅長大了,都長成一個(gè)妙人兒了?!?p>  頭頂上傳來談翎略帶迷醉的聲音,震得傅沅一陣頭皮發(fā)麻。

  “陛下既有事交代我,又何必逗弄我,多此一舉?!?p>  傅沅簡直冷靜的可怕,語氣竟沒有一絲波瀾。談翎頓時(shí)覺得懷里的美人,索然無味了。

  幾乎是毫無留戀地松開傅沅,越過她時(shí),還用一種極其散漫的語氣,撂下一句話來。

  “美則美矣,卻淡如白水,無趣,無趣?!?p>  對于談翎的譏諷,傅沅不甚在意,面色如常的目視于他的背影。

  談翎自幼體弱,個(gè)子生的高,體型卻很是清瘦,寬大的玄色袞裘穿在他身上,高挑的背影愈發(fā)顯得形削骨薄。

  行至那金彩熠熠的龍座前,傅沅只見玄色廣袖隨手一揮,上頭金線繡的龍紋,在琉璃燈火下,光彩斐然,旋即轉(zhuǎn)身臥坐于龍椅之上。

  許是方才動(dòng)作太大,衣衫都凌亂了,領(lǐng)口微開,露出白皙的肌膚和高高凸起的鎖骨。

  而談翎竟沒有絲毫要整理的意思,手肘隨意地支在扶手上,撐著頭顱,一派慵懶散漫的樣子。

  “你且猜猜,我叫你來是做什么的?”

  談翎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不似夜倌那種嫵媚妖嬈之姿,而是清新文雅的面相。

  臉龐小巧卻飽滿,眉淡且細(xì)長,一雙杏仁眼像是在雪山天池浸潤過一般,總是濕漉漉的霧氣彌漫。

  可越是迷霧叢生,越讓人覺得,被他盯著時(shí),仿佛他能看穿你的靈魂。

  傅沅直視于他,眼神無畏,神色安然,顯然并未受到談翎氣場的影響,清脆悅耳的聲音像是一彎涓涓細(xì)流。

  “陛下年少登基,如履薄冰,卻依舊穩(wěn)坐高位,無人撼動(dòng)。波瀾詭譎的朝局對于陛下來說,不過是掌中玩物罷了,可當(dāng)這個(gè)玩物不聽使喚的時(shí)候,就不再是玩物了,而是一個(gè)隱患。不過,陛下縱使智計(jì)萬千,卻終究無法向血親出手?!?p>  傅沅話音方落,就聽談翎冷笑一聲,緩緩坐直了身子,并抬起一只手來。

  廣袖落下,露出瘦的幾乎是皮包骨的手腕,戴在上面的血色珠子手串格外扎眼。

  談翎似笑非笑,盯了許久后,才轉(zhuǎn)過頭來看向傅沅,語氣嘲諷道,

  “血親?你怕是忘了我的皇位怎么來的了,我那三個(gè)哥哥墳頭的草當(dāng)有半人高了吧?!?p>  傅沅怔怔地注視于燈火下,手串溫潤的血色。

  正如談翎所說,他的皇位是搶來的,是踩著堆積如山的白骨,一步步拼殺而來。

  政變那年,他才十五歲,你無法想象一個(gè)十五歲的少年竟會(huì)有如此冷血的心腸,在先帝將將咽氣的那一刻,他反了。

  斬逆臣,殺兄長,那日的燕州城連天都被染成了血紅色,皇城更是遍地尸骸,無一人幸免。

  那個(gè)手串便是最好的見證者,傳聞,那原當(dāng)是一白玉手串,只因談翎在斬殺他二皇兄的時(shí)候,鮮血噴濺,正好落在上頭,染成妖冶的血色。

  “陛下想殺一個(gè)無能的皇子何其容易,可珵王殿下卻頗有盛名,一向以賢明著稱,一個(gè)國家,可以容忍賢臣和賢主,卻萬萬不可有兩個(gè)賢主,兩虎相爭,究竟誰會(huì)身死?而且他更是陛下的長輩,陛下的皇叔。這一層身份,陛下便不可明目張膽動(dòng)他,畢竟悠悠眾口,實(shí)難堵住啊?!?p>  談翎唇角上揚(yáng),興趣盎然地打量起明明纖弱如蒲柳的傅沅,卻堅(jiān)韌如磐石,通透如美玉,這樣的女人,有趣卻也可怕。

  “這么多年,我竟不知阿沅已成了與顧笙不遑多讓的謀士??赡隳歉绺?,實(shí)在是迂腐至極,連誰是主子都分不清,珵王都快爬到朕頭上來了,他還不愿出手?!?p>  提到顧笙,談翎似乎有些郁結(jié),雙眉緊蹙,濕潤的眸子里滿是怒氣,傅沅見狀,倏地跪地,雙手交疊置于地上,叩首道,

  “阿兄不愿做的事,傅沅愿意代勞,一個(gè)月,民女必定完成陛下夙愿,還望陛下成全?!?p>  談翎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朗聲道,

  “好!朕信你的能耐,明日便去天牢接顧笙吧,這是朕對你的恩賜,希望你不會(huì)叫朕失望?!?p>  “多謝陛下!”

  傅沅伏在地上,拜謝恩典。傅沅離開時(shí),談翎看著她漸漸隱于夜色的背影,不禁有些悵然,似惋惜又似眷戀。

  “陛下既舍不得,又何故放她離開?”

  方才那小內(nèi)侍輕腳進(jìn)來,見著有些神傷的談翎,忍不住發(fā)問。

  回望于小內(nèi)侍略帶天真的神情,談翎嗤笑一聲,不過將將及冠的少年,眼神卻透著看破紅塵的滋味,老氣橫秋道,

  “女人這種東西,消遣作樂而已,傅沅?朕更愿意將她變作手里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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