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

　　你的意識，猶如一團柳絮，飄在半空中，輕。

　　落入體內(nèi)，化開。

　　嗖，咻咻咻。

　　渾身酥麻，刺痛，就像無數(shù)雙手捏著打火機的電打火，往你身體每個細胞上去電，啪啪啪！疼！

　　你睜眼，滿頭汗，半夜里，不能動彈，你心想：我是誰？我在哪？

　　硬，邦邦硬。這土炕，睡得真不舒服。

　　噩夢盜汗，身體虛嗎？

　　你瞪眼細看，看不真切。面前微弱均勻的呼吸，氣息香香的。月色照進窗來，打在面前的光頭上，亮亮的。

　　不對，這是女孩！尼姑！

　　輕輕仰頭，媽呀，七八個尼姑并排躺著睡覺！還有個年紀大的，打著鼾。

　　我怎么跟尼姑睡在一張大炕上？

　　咳！睡在那邊的老尼姑一聲咳嗽。

　　嚇死人了！

　　你輕輕地將身邊的小尼姑搭在身上的胳膊和腿拿開，躡手躡腳地下床，走了出去。

　　公雞打鳴，東方微亮。

　　你順著曲折的石板路走，看著周圍大大小小的房子，花草樹木，小橋池塘，發(fā)覺這是個寺廟。

　　頭腦仍然迷糊，分不清東南西北，順著中間大路，走出了大門。你回頭看正門上掛著牌匾，三個字：福嚴庵。

　　黎明，霧氣籠著遠處高矮不一的蔥綠的山尖，空氣涼涼的，甜絲絲的。

　　你走了很久，那寺廟早就看不到了。你走到樹邊方便一下，不知什么東西從身邊竄過去。

　　咣！

　　硬邦邦的東西碰到頭上，昏倒。

　　再醒來，腦袋后面鼓出個包，這下子更迷糊了。你渾渾噩噩的，站了起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

　　肚子又渴又餓，你已經(jīng)沒有多少力氣了。繼續(xù)往前走，看到一個館子，外面擺著幾張桌椅，有倆人坐在那吃飯。

　　你眼前一亮，走到攤位旁的石頭邊，蹲了下來。又累又虛。關(guān)鍵是，沒錢！

　　你眼前的這張桌子上擺著三盤菜，一大碗湯，一壺酒，兩個酒杯。一個長臉小眼的漢子，一個圓臉大眼的漢子，對坐著，低聲說話，鬼鬼祟祟。

　　你聞著香噴噴的菜味兒，咽著口水，眨眼看著二人吃飯。

　　長臉注意到了你，兇狠問道：“小子，你瞅啥？”

　　“大哥，我，我?！?p>　　“你啥你，滾一邊去，臭叫花子！”

　　長臉轉(zhuǎn)過頭去，圓臉對他嘀咕了幾句，公鴨嗓娘氣地說：“來，小子，坐過來。”

　　“謝謝大哥?！?p>　　“餓了吧，小弟兄，吃點咯，別客氣！”圓臉滿臉堆笑。

　　長臉也轉(zhuǎn)怒為喜，叫道：“老板，再上盤醬牛肉，兩個醬鴨腿，一大碗米飯！”

　　你狼吞虎咽，圓臉給你倒酒喝，不一會連新上的飯菜都吃光了。你托起大碗菜湯，咕嚕嚕喝著。

　　“小弟兄，吃飽喝足了，幫個忙唄！”圓臉細聲笑說。

　　“大哥，您說！”你低頭喝湯說道。

　　“一會跟我們走一趟?！?p>　　“去哪？”

　　“上山?！?p>　　“上山干嘛？”

　　“別管，學(xué)狗叫你會嗎？”

　　“嗝！”你放下大碗，打了個沖天飽嗝，聲音嘹亮。

　　“這小鬼，我看行！”長臉笑瞇瞇說。

　　結(jié)了帳，二人起身前行。讓你背著一個重重的大布包，后面跟著，氣喘吁吁。

　　穿過林子，邁著石階，走了很久，來到寺廟邊上，這不就是福嚴庵嘛。

　　三人順著高高的院墻外邊走，兩個漢子突然停下來。

　　“就這里。”

　　“小子，你把包給我?！眻A臉打開袋子，拿出繩索和兩個挎包。

　　長臉蹲下來，指著墻上穿透的窟窿眼，說：“一會我們翻過墻去，你幫我們倆看著。有人進正殿你就學(xué)狗叫。大聲叫，汪！汪汪！汪汪汪！三聲為號！記住沒？”

　　“哦?！?p>　　兩個漢子解開繩索，背上挎包，戴上頭罩，一邊忙活一邊嘴里說著：“這兩天踩點兒，這幫尼姑們這時候在后殿做功課，前面看門的瞌睡呢。正殿這沒啥人?！?p>　　“哥，咱這兩個包裝得下嘛？”

　　“裝得下，一個包裝功德箱里的錢，就拿票子，不拿幣子。幣子沉，晃蕩有動靜。另一個包裝兩三個小金菩薩像，據(jù)說那是純金的，還有供奉的那個琉璃罩里的舍利。一倒賣，咱就發(fā)了！”

　　你突然明白：“原來這是兩個賊偷??！感情賞我飯吃是讓我在這給他們放哨！”

　　“大哥們，這樣子不好吧？況且現(xiàn)在大白天的，太容易被人看到了。”

　　圓臉喝道：“你知道個啥？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你不用怕，我們成功了少不了你的好處！”

　　長臉比劃腰間的小刀：“小子，聽話！就這么點事，一會就搞定，事成咱們?nèi)コ抢餅t灑！別壞事，老實在這盯著！”

　　威逼利誘下，你只能蹲在墻邊，看他們行動。繩索一扔，前面的鉤子掛住墻瓦，這高墻一丈多高，不太好上去。

　　“過來！小子，別蹲那發(fā)呆，你貓腰頂住墻，我們站你身上攀上去！”

　　長臉拽過你來，按住你肩膀，握住繩子，腳踩到肩膀上，你哎呦一聲，好沉！

　　“噓！別叫別叫。站直了，快快！”

　　長臉瘦，行動利索，兩下就上去了。圓臉胖，得有長臉一個半沉。他這一踩，一邊肩膀差點斷了，骨頭響。

　　“疼！大哥你太重，不行不行！”

　　“使勁兄弟，堅持??！”

　　圓臉胖但是不笨重，使勁一踩，一抓，也攀了上去。

　　你身子往下一縮，渾身被擠壓得難受。他們從另一頭順著繩子下去，溜溜往里面跑走了。你也順著墻坐了下去。

　　肩膀疼，渾身疲憊，心里緊張。心想這咋就也成了賊了呢？不偷給他們放哨也是幫兇呀。

　　聽他們的話，以后跟他們混給他們做小弟，也是賊。不聽話，那個長臉那副嘴臉，說不好就要挨一刀。

　　你又想起半夜醒來后看到炕上的尼姑們，前思后想也理不出個來龍去脈。抬眼四下觀看，大地，遠山，一切都很陌生。

　　正發(fā)呆時，前面坡下徐徐走上來一個人，那人一手提著菜籃，一邊扛著鋤頭。

　　這個女子，走近前來，笑盈盈的，面熟。細看，這不就是睡在身邊的那個小尼姑嘛！

　　“瓜子師哥，你坐在這干什么？”小尼姑笑問。

　　“瓜子？師哥？我叫瓜子？我也是他們這里的人？”你一邊思考，一邊傻笑：“我，坐這，坐這歇會?！?p>　　小尼姑帶著帽子，一身灰色布袍，臉上汗津津紅撲撲的，細眉大眼，身形瘦小。

　　“瓜子師哥，你上午去哪里了？我們找你半天沒找到，師父很生氣！還不快跟我回去！”

　　“這個，那個，出事啦！兩個賊從這翻進去偷東西啦！”你驚慌地喊出來。

　　小尼姑一聽，丟下菜籃和鋤頭，跑到你身前，縱身一跳，右腳點你左肩，一發(fā)力，躍上墻頭，大喊：“師父！師姐！遭賊啦！”

　　哎呦，肩膀又踩一腳，真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