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沐沐決定要開發(fā)自己的腦洞故事。
這要說起來,有點麻煩。
袁沐沐因為從小到大的記憶有點問題,她有的時候分不清自己記憶里到底是想象的還是真實存在的。
比如,袁沐沐記得自己小學(xué)、初中都換過兩個地方,高中時三個地方,但是,這不是真的。小學(xué)是兩個地方不錯,高中時三個地方不錯,但是初中,只有一個地方。
只是,在袁沐沐記憶里,初中有很多人真實的可怕,這好像是夢境進入了現(xiàn)實,又像是記憶被重新覆蓋。
袁沐沐把這件事藏在心里,她覺得要是說出來估計會被當(dāng)成神經(jīng)病。
就像是很多人說過的,在成年之后回憶童年都是第三視角,這是怎么回事?而且很多人都沒有三歲之前的記憶,袁沐沐的記憶好像只有三年,也可能比三年更短。
不是說三年前的事情都會被忘記,只是在袁沐沐記憶里,以往的很多事都很模糊。有時候,袁沐沐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傻子,很多人見過第二次照樣不知道是誰,也許是輕度臉盲。
袁沐沐在文字世界可以暢游很久,有的時候會和現(xiàn)實發(fā)生交叉。她與文字的通感太強,很容易受文字影響。不僅僅是文字,凡是影像、文字、話劇、音樂,這些,袁沐沐從來都不想看悲劇,她怕。
在很小的時候,三歲以后九歲以前,袁沐沐一家還住在親戚家里。他家有電視,晚上的時候人家一家人都在炕上,袁沐沐自己坐在炕下。看電視的時候,電視里的人哭袁沐沐也哭,電視里的人笑,袁沐沐也跟著笑。
那時候看的什么電視劇,袁沐沐都忘記了,估計是和《渴望》一個時代。也許就是那時候在關(guān)了燈的屋里看黑白電視看的多了,長大后的袁沐沐近視才這么嚴重。
袁沐沐不知道父母為什么明明不喜歡自己去看電視,也從來沒有嚴厲管教過。往后的很多年,每當(dāng)袁沐沐哭的時候,父母就會說從小就愛哭,看電視都跟著別人哭。這句話為了突出自己的獨特性,把和它有關(guān)的事情都給屏蔽了。
因為好奇的孩子太想知道外界是什么樣,但是父母從來沒怎么關(guān)注袁沐沐的精神世界。這個孩子,在自己探尋的路上,找到過答案,后來又忘記了。那些眼淚,可能是袁沐沐心里的嘆息吧。
袁沐沐知道自己從小就愛哭。
為什么?
第一個小學(xué)。
學(xué)校是新蓋的,還沒有圍墻,有個水塘。
不知道哪里來的小狗,袁沐沐抱著它的時候,尿了一泡尿。衣服臟了,只能再水塘里洗一洗,干了后有明顯的印子,回家后被母親說了一通,哭了。
放學(xué)的時候,應(yīng)該是表姐去接,結(jié)果她去同學(xué)家玩,忘了袁沐沐。袁沐沐自己順著大路走,走到了深山老林,看見住房少了,往回走,碰見表姐。表姐回家說袁沐沐不聽話,自己到處走,嗯,袁沐沐挨訓(xùn),再哭。
老師說背出課文就可以出去玩,袁沐沐是第一個。出去的時候順手把們給鎖了,瘋了半天回來被老師訓(xùn),接著哭。
三厘米的鉛筆頭借給同學(xué),回來的時候母親檢查文具,找不到,讓去同學(xué)家要。同學(xué)家長給了一整根鉛筆,袁沐沐覺得好像有點不對,把鉛筆一折兩半,一半仍在雪地,一半拿回家。因為怕媽媽看見這鉛筆的斷頭不太像是刀切的,于是在石頭墻上摩擦了半天。
結(jié)果一眼被識破,拿著斷的一半,領(lǐng)著媽媽去找另一半,去同學(xué)家還要賠不是,都是袁沐沐的錯。
對,“五馬換六羊”記得死死的。
這些故事在記憶里隨著講述人而變動,袁沐沐不知道自己記得的是不是真實發(fā)生過的。畢竟只要有三個人說,就會有很多人信。而這些事很多人說過好幾遍,也算做真實吧。
袁沐沐記得更深的是老師訓(xùn)自己時的語氣,在找鉛筆路上那些白花花的雪,還有黑乎乎屋子里電視機發(fā)出的光亮。
仿佛藏在抽屜深處的照片,它們不見陽光的時候是美好的回憶。要是有人從抽屜中把它們拿出來,很快就會泛黃,再也沒有以前的鮮活。
袁沐沐第一個小學(xué)的實際存在證據(jù),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袁沐沐還很瘦小,扎著雙馬尾,臉上面無表情。袁沐沐記得那是小學(xué)組織春游,在中午吃飯的時候,老師說要合照,看見袁沐沐的頭發(fā)說我給你梳下頭發(fā),袁沐沐就有了到現(xiàn)在唯一的一個雙馬尾發(fā)型。
長大后的袁沐沐看那張照片,才知道老師不是因為發(fā)型的原因才給袁沐沐換的。因為袁沐沐在照片上是顯而易見的窮,衣服不合身,差一點就露出了小肚子。別的小朋友都穿的很亮麗,衣服看起來就比袁沐沐的衣服好不少,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
而且,他們的父母也不是盲流身份,職業(yè)都比較體面。袁沐沐記得里面有公務(wù)人員、老師,還有生意人。袁沐沐站在后排邊上,那時候她還沒有這個認識,照片里是小女孩面對鏡頭的茫然,也有藏不住的小歡喜。
這些小學(xué)同學(xué),到現(xiàn)在都沒有再見過面。
第二個小學(xué),袁沐沐說著東北話,第一天就頂著“東北客,脖子都是灰”這句話出了名。因為插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同桌是個小流氓,在上課的時候會把冰涼的手放在袁沐沐的腰上。袁沐沐還沒有性別概念,只是覺得這樣不舒服,不舒服就哭。露天操場,臉上會沾很多灰塵,被淚水一沖很明顯就有眼圈。
“一大怨包”,是因為袁沐沐太能哭了。
陌生的環(huán)境,哭是一個小女孩最大的反抗。
她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從熟悉的環(huán)境到這里,也不知道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喜歡自己,聽自己說話就會笑。
而父母,會對自己說,再哭就把眼睛給摳出來。兩個窟窿,有什么可哭的?多么可怕,這是父母說的話。在外面被村里小朋友欺負,回家還要被母親揪耳朵,這就是袁沐沐小學(xué)時候的家常。
后來,袁沐沐學(xué)習(xí)好了,老師也管的多了,沒有再被那么欺負。可是袁沐沐也養(yǎng)成了習(xí)慣,什么都不對父母說,因為從父母那里得不到支持。
也許從那時候開始,袁沐沐就學(xué)會了在別的世界里找力量。她看《平凡的世界》,想要和全世界對抗,所以努力學(xué)習(xí)。
運氣比孫少平好一點吧,在輟學(xué)四年后又重新進入校園讀了一格專科。在大學(xué)里面把中文讀書館的書基本看了一遍,多了許多奇怪知識。
只是這些奇怪知識沒辦法變現(xiàn),最后狼狽地回到老家。開始幾年,對于婚姻家里催的沒那么緊,袁沐沐看了很多網(wǎng)絡(luò)小說。
也有想要把自己腦洞寫出來的沖動,最后因為沒有電腦,無線網(wǎng)卡太貴所以沒有成行。也因為住的地方條件太不好,那里是城中村。
村民自己蓋的平房,正房自己住。把南平房隔開三間出租,每間每月房租一百到二百。很多到城里打工的妹子、小伙都會住這樣的房子。
袁沐沐開始在保健品公司是和同事合租,后來同事去了BJ,袁沐沐就要自己找房子。開始看的時候看見這房子挺干凈,就定了下來。后來聽隔壁大姐說,這房子前一個租房的小姑娘半夜被人把包給搶了。
那小姑娘,晚飯的時候好幾個小伙伴過來玩,有男有女。等半夜的時候,她的門只把里面的木頭嗎用插銷鎖了下,外面的防盜門只帶上,沒鎖。有人拉開防盜門,把里面的木門一腳踹開,把她的包搶了就跑。
偏偏那時候下雨,小姑娘追了幾步又跑回來拿手電筒,房東聽見聲音也出來,沒追到人。第二天房東就和這姑娘解除了合同,晚上不鎖防盜門,這不是等著人來搶嗎?而且,來搶的人目標明確,很可能是熟人做的,這要再來一次,不是麻煩?
這個租房大姐是和自己兒子住一間屋,兒子在附近高中讀初三。她租的房子只有一張床,袁沐沐不知道這母親和兒子睡一張床方便不方便。主要是他們家離著高中也就半個小時的公交車,還要在這租房子,有些沒必要。
大姐說了,孩子讀高三太累,說是晚上能看到媽媽就能放心不少。這家算是袁沐沐最短鄰居,接著的是一個從南方來的西瓜販子。自己拉了一車西瓜來賣,把袁沐沐屋里的一張小床搬過去。有一個十幾歲的大姑娘,還有一個一周歲多的小姑娘,孩子媽媽每天早上把大女兒送去上學(xué),回來和老公領(lǐng)著小女兒去賣西瓜。
住的時候正是最熱的時候,在平房上面用很大的塑料桶做了一個簡易洗澡設(shè)備,看見袁沐沐回來還會招呼讓袁沐沐也過去洗,這讓袁沐沐很膈應(yīng)。
后來不知道是不是去開店了,再也沒見過。
接著的租戶是一對情侶,住了沒幾個月分了。房東大叔出來問小伙,小伙說散了,大叔還一陣唏噓。小伙說我對她很好呀,非要散也沒辦法。
散的那天晚上,袁沐沐沒加班,聽見這倆人最后的談話。
小伙要用摩托車把姑娘的東西送過去,估計姑娘新租了房子,姑娘讓小伙送到路口就行,她會打出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