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條要求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不可謂不嚴苛,甚至用心甚是霸道惡毒!
可昨天高利貸討債的已經(jīng)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了,現(xiàn)在那里還留有一道淺淺的血痕……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簽了這一式兩份的合約,拿著銀票將高利貸手中的欠條收回,到客棧中用燭火燃燒后,看著桌子上黑色的灰燼,心中一片空蕩蕩、冷清清。
他問自己:這樣算是把自己賣了個好價錢嗎?
懵懵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他告訴自己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現(xiàn)下唯有考中一甲,才能將這婚約之束脫去。
從那天開始,他更加奮發(fā)讀書,即便有同窗文人相邀請,也婉言拒絕,真真是他讀書十幾年來最勤奮的一個月!
可老天就好像跟他過不去一般,進入考場后,抽到的房間號竟然挨著恭房,一進去就被臭氣熏了個仰倒,回身見旁邊人也是捂著鼻子進到了隔壁,隨后緩緩傳來了熏香的味道。
一邊臭不可聞,一邊香飄萬里……他夾在中間,沒一會兒頭暈的不行,連半篇文章都沒寫出來,人就軟軟的倒了下去。
巡場的官差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人已經(jīng)沒了意識,便將人抬了出去,等他悠悠轉(zhuǎn)醒的時候,天色已黑,他以無緣此屆進士,只能等三年后,再一展宏圖。
回到客棧,掌柜的見他提前回來,便知他因故錯失此次機會,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小二兒去給他安排熱水、晚飯。
第二天他睜開眼睛,看著灰色的承塵,一臉絕望……他昨日從考場被抬出來,孫家必然知道,沒有即刻找上門,已然是給他留了臉面,自己如何能沒有點兒表示?
梳洗一番后,他穿著半舊的長衫敲開了孫家的大門,被下人再次帶到了孫老太太面前,長揖到到地,嘴唇倔強緊抿,一字未言。
“想來你心中定然不服,覺得自己時運不濟……”
孫吳氏淡淡笑了,她閱人無數(shù),怎么可能不知面前這個弱冠之年的小伙子在想些什么?
“運氣一說,本來就是實力中的一部分……”她放下茶碗,發(fā)出“咯噔”一聲,語調(diào)兒中帶著漫不經(jīng)心,言辭卻如同刀戟般犀利,“如果你覺得,倒插門辱沒了你文人秀才的身份……我可以給你第三種選擇!”
“是何選擇?”
他神情迫切的問,眼中綻放出希翼的光芒……他不是家中的獨子,但哪個男人愿意做上門女婿呢?
“你欠我孫家銀子,從今天起,你就在我孫家做一名奴仆吧!”
孫吳氏淡淡的笑了,想從她這里討價還價的人不是沒有,只是能成功的甚少。
雖然佩服年輕人敢給她甩臉子的勇氣,但她是個商人,不怕看別人臉子……只要對方有這個能力……她看了、受了……又能如何?
“我……”
孔高飛倒退數(shù)步,驚恐莫名的看著她,成了孫家的奴仆,等于絕了他科考的仕途……這老太太,好恨的心思!
“我孫家是商賈,從來沒有白出的銀子……”孫吳氏打了個哈欠,“我呢!不喜落下個逼迫的名聲,你回去考慮三日,之后給我回個準信兒吧!”
“……是!”
孔高飛再次長揖及地,跟著下人出了孫府,回身看了眼這恢弘的宅邸,想想自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父、老母……他絕望的閉了閉眼睛,再次敲響了孫家的大門。
下人見是他,什么都沒說,再次將人領(lǐng)到了老夫人面前,躬身在門口候著。
“上門為婿,乃是改名、換姓、變祖宗的大事兒……”孫高飛艱難的開口,“孫老夫人,請您允許我回家稟明父母!”
“這是自然!”孫吳氏一點也不意外他的選擇,“我派管事帶著薄禮,與你一同歸家。
若是能湊上銀子,便讓管事的帶回,你與我孫家之事便罷!
若是不能……也不要緊,你做了我家女婿,便是我孫家人,三年之后,你還想要考取功名,便去,一應(yīng)費用由孫家承擔(dān)……”
孫高飛帶著孫家的管事和一車的禮物回到老家,見到父母便是抱頭痛哭,得知他落榜了,老兩口并沒有說些什么,只是安慰他,可以三年后再去臨安考試。
第一天他沒敢說,只是讓管事將禮物放下,容他幾天時間……管事什么都沒說,便尋了鎮(zhèn)上的客棧住下,讓他處理完了事情,帶著庚帖來尋他。
“兒?。∧侨耸钦l???為什么會送我們家這么多的禮?”
孔高飛看著母親關(guān)愛的眼眸,再次潸然淚下,門口站著的父親也皺著眉看著他……他瞞不住了!
跪在二老面前,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清楚后,父親生生打斷了一根煙袋管兒,氣的幾乎厥過去。
“父親、父親……”
他含淚殷切的叫著,卻不敢向前,生怕再次刺激到年邁的老父。
“你……你……你個不孝子!”
“……是!孩兒,不孝!”
他“咚咚”的磕著響頭,直到額頭都滲血了,才被母親拉起來。
“父親,兒子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父親,這已經(jīng)是最壞結(jié)果里……最好的處理辦法了!我未來如何……已然不重要了!
可大哥的兒子還在私塾里讀書,以我們家的條件,很難供的起他……”
他顫巍巍的從懷里拿出一包銀子,放到父親身邊,“這些銀子……院子里那些禮物……足夠供侄子上私塾,供他考學(xué)、考狀元……
我雖然入贅了別家,可我還是您二老的兒子,等二嫂生了兒子,我再想辦法捎回來銀子,讓咱家的小輩都上學(xué)……都考狀元……”
他的父母、兩個哥哥都是從土里刨食兒的農(nóng)民,全家就供出來他這么一個秀才老爺,其中的艱難辛苦,不足為外人道也。
直到他走……只有大哥、二哥來送他,父親、母親都沒有出屋,想來心里的坎兒,沒那么好過去。
也許是心灰意冷了吧!
他自從娶了孫心芳之后,就不怎么能看得下去書了。
后來下場考了兩次,均名落孫山,孫老太太給了他兩件鋪子,就再沒有管過他。
他知道……他已經(jīng)被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