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腿瘸都得去看熱鬧
“商隊當(dāng)時就把錢跟大家分了，我和爹分了二兩銀子，就想著快過年了去買些粗布、頭花還有點心什么的。爹說來的路上有經(jīng)過東頭村，可以順便捎點新鮮的回程路過時，去村子賣，說不準(zhǔn)能把自己用的給掙回來。這城里太熱鬧了，各種南來北往的商品見都沒見過，等逛完往城外集合的時候，聽說城東來了艘船，剛出海返航。據(jù)說那船上滿載寶物、金銀財寶，還有很多番外的稀罕物件。有一人高的珊瑚，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
說到這里，父子倆都是一副神往又垂涎欲滴的樣子。吞了口口水，于大川砸吧著嘴繼續(xù)說，“爹就說去湊湊熱鬧，開開眼界，順便看看能不能買點啥回來?！?p> 于大川說這話還有點心虛，他們哪來的錢跟人家買呢，這是想要順手牽羊啊。
都說財帛動人心，果然如此。
江小復(fù)暗暗嘆道。
“后來，后來發(fā)生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于大川說到這里吶吶道。
“趙員外，王典戶他們回來了?！?p> 就在這時，不知道從哪里傳來一聲呼叫，整個街道像被按了暫停鍵，然后“嗡”地一聲，一下就炸開了。人們議論紛紛，都是在討伐那些私開城門偷跑的官員還有富商。
“他們還有臉回來！”
“守城的時候不見蹤影，現(xiàn)在城里頭沒事了就出來了！”
“就是！整個漳郡死傷無數(shù)！”
“跟他們要個說法！”
“讓他們血債血償！”
“走，大家伙一起去?！?p> 說著人們擁擠著，頗有豁出去的氣勢，一起奔向東城。
“快，我們也去跟去看看?！?p> 于狀保說著也往人潮里擠。
“公爹，您和小叔身上都有傷，又剛剛才脫難，咱先回李家村，不去湊熱鬧了啊?！?p> “區(qū)區(qū)皮外傷，怕什么。”
深怕被落下，于狀保一下變得手腳靈活起來，不再需要于大川攙扶，前一秒還一臉沮喪，這會兒立馬生龍活虎起來。
“這是去討伐狗官和奸商的，你個婦道人家懂什么，快快跟上他們?！?p> 于大川早就探頭探腦，東鉆西湊，哪里顧得上親爹的安危。
就像魯迅先生在《藤野先生》描述愛看熱鬧的國人一般：“。。。此后回到中國來，我看見那些閑看槍斃犯人的人們，他們也何嘗不酒醉似的喝采，──嗚呼，無法可想！”任何時候，好像人們對于看熱鬧都有一種異常的狂熱，十分熱衷。即使如公爹他們剛遭逢大難，身心俱疲，身有負傷，扔然不能減弱一分看熱鬧的心。
江小復(fù)看著擁擠的人群，人群的臉從此前看到的麻木，面無表情，到現(xiàn)在的亢奮，生動。實在諷刺，她想。
一群烏合之眾，口號喊得再響亮也無濟于事。她敢說，到了東城，迎著那些逃兵，這些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人們也沒有勇氣去真的討伐。
“諸位百姓，且聽我說。諸位昨日遭此劫難，趙某是感同身受啊?！?p> “呸！”
“。。。惺惺作態(tài)，虛偽！”
“果然是奸商，話說的動聽?！?p> “吁。。。”
有人發(fā)出噓噓聲。
趙員外拱手作揖，像是什么也沒聽到般，腆著大肚子，笑瞇瞇的跟彌羅佛似的。
“趙某愿拿出紋銀五千兩，給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做撫恤金?！?p> “張某愿出三千兩?！?p> “羅某出四千兩?！?p> 。。。
一群商人紛紛慷慨解囊。
整個街道瞬間沸騰起來！
“真的假的，那我豈不是能領(lǐng)到錢了？”
“那我們這些受傷的怎么辦？”
“怎么賠？一個人賠多少？”
。。。
“。。。大家靜靜，聽我說完。”
“除此之外，我們還會給大家提供三天免費吃飯。從明日起就在這東城設(shè)鋪，誰來都可以吃?！?p> “不過有一點，碗筷自備?！?p> 這下所有人都心花怒放，當(dāng)下高興得直呼叫慶祝。至于前一秒為什么聚眾來東城，什么討伐，什么狗官，統(tǒng)統(tǒng)拋到腦后。
得到手的實惠比什么都重要，此刻人人都得了便宜。
一場風(fēng)波瞬間輕巧化解，煙消云散。
趙員外和王典史等人借此功成身退。
“王典史，高，實在是高！”
趙員外站在王典史右側(cè)，作揖道。
“那也得多謝各位員外慷慨解囊啊。否則，王某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吶。”
王典史此刻頗為自得，很有些飄飄然。
自己真是足智多謀，堪比孔明啊。
本來是個殺頭的大罪，就這么用些小恩小惠就消弭了。王典史摸著胡子，得意洋洋。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不過是九牛一毛?！?p> “此次我們能幸免于難，多虧王典史了。晚上府上略備薄酒，望王典史和諸位友人務(wù)必撥冗到寒舍一聚！”
“客氣，客氣。晚上一定準(zhǔn)時赴宴?！?p> 說著各自打了招呼，各自散去。
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他們雖然帶著家眷安全躲過一劫，但是府上應(yīng)該被打砸搶劫一空了。
不過就是花些錢，重新裝修一番罷了。
這府里頭的景致幾年不變早已看膩，不如借此機會還能重新整治，換個風(fēng)景。
他們這些人平日里十分謹(jǐn)慎，狡兔三窟。金銀貴重物品都分散藏在不同地方，這府里頭存放、擺設(shè)的不過是些皮毛而已。
沒了就沒了，一點不心疼。
至于死傷的仆從，打發(fā)出去就是了。
人命對他們來說太輕了，就像春天的草，割了一茬，來年它還會長出來。
沒了仆從，再去人牙子那買就是了。
“爹，咱們今天還回李家村嗎？”
“不回了，有免費吃不吃，傻子不成？”
“公爹，婆婆他們在家一定等急了，咱們還是快些回吧。”
“這里哪里有你說話的份了？”
于大川不客氣地擠兌江小復(fù)說。
“可是。。。”
“我這還傷著呢，一時半會走不了。就在城里歇三天。”
于狀保裝模作樣地摸著并未受傷的大腿道。
江小復(fù)拿他沒辦法。
只能先將就著陪于狀保父子露宿街頭了。
不過，這三天時間也足夠她去找找看是否有地瓜、土豆、玉米等高產(chǎn)作物。
不然下回出來是什么時候，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