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兩個顯然正在商議著什么,見林桑桑進(jìn)來,也全然沒有把她當(dāng)做外人的意思。
阿月將安神丸垂首遞于洛夫人,兩人正要退下,洛夫人忽然開口。
“我看,你不妨就帶阿林去?!?p> 洛夫人顯然已經(jīng)接受了林桑桑這個名字,且喚的頗為順口。
林桑桑面色如常,卻是阿月腳步不由的停下來,看了看洛夫人,又看了看林桑桑。
“她?”
洛子旬顯然是吃驚的,他曉得自家娘親待林桑桑極好,可是這種場合,他帶個丫鬟,多有不便。隨即皺起疏朗的雙眉,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怎么?你不愿意?”
洛夫人向來以逗弄自己兒子為樂,誰讓她兒子小小年紀(jì),卻太過老成,做任何事斗士一副很有主見的樣子,她這個娘親做的太過無趣。
“母親,獵場都是刀槍兵機(jī),兒冒冒然帶了謝姑娘去,恐怕利刃無眼,會傷了她。”
洛夫人悠悠然捧了茶,繼續(xù)刁難。
“傷了她是你的事,她是你的人,你自然要護(hù)住她。”
最后又補(bǔ)充道,“獵場上又不是只有你們男兒,其它小姐不是也都去么?!?p> 林桑桑看不下去,她本無意去什么獵場,可洛夫人欺負(fù)她不會說話,只扔過來一個笑盈盈的眼神安撫。
房間里的人都沒注意到,默默垂下頭的阿月,以及阿月眼中那抹不甘心的神色。
見洛夫人執(zhí)意如此,洛子旬不敢再反駁,悶悶的行了個禮退了出來,路過林桑桑的時(shí)候還頗氣悶的瞪了林桑桑一眼。
林桑桑聳肩,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她這個魚池何其無辜。阿月看了看摔簾出去的洛子旬,咬了咬唇追了出去。
林桑桑卻還在原地站著,洛夫人絲毫不避諱她,一臉奸計(jì)得逞的微笑。
“我兒,你怎么還不走,可是有什么事要告訴我?”
我……兒……
是的,洛夫人喚她,素來親切如此。
林桑桑想了想,走到洛夫人面前,比了比睡覺的姿勢,再指了指腦子。
夫人最近可是不得安寢?
洛夫人了然,把玩著手中的圓肚瓶子,正是阿月呈給她的安神丸。
“可不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到了不吃這個都睡不著的地步了?!?p> 她幽幽的嘆口氣,自己夫君在官場上性格耿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家,兒子又一根筋非要往仕途上鉆。
她生怕這父子兩個混到最后不能獨(dú)善其身,夜夜不得安眠。
林桑桑自然不知道她在愁些什么,她觀這洛夫人,身份尊貴,夫妻和睦,兒子也孝順的緊,但是誰還沒有兩樁煩心事不是。
她沒能耐解決洛夫人的煩心事,卻想助她睡個好覺。
她指了指琴,又做了做手勢。
可否借夫人古琴一用。
洛夫人當(dāng)然首肯,她素知林桑桑琴藝出眾,且自己也同謝侯爺一樣是個嗜琴如命的人,說實(shí)話,她當(dāng)時(shí)帶著林桑?;芈甯?,也確實(shí)存了這么一點(diǎn)小私心。
林桑桑倒不急著撫琴,她先是察了香爐中燃著的香料,見是安神的,點(diǎn)點(diǎn)頭,很是滿意。
而后端坐在琴后,她十指纖纖,玉白的手指未涂丹寇,放在琴弦上很是有一番風(fēng)景。
挑指勾出第一個音節(jié),而后的琴音順流而出,琴音清泠,不似千山夢斷那么哀情,泠泠的琴音讓人不自覺的舒緩心思,有益于漸漸入夢。
洛夫人一手抵額,遙看著端坐在琴后的姑娘,越看越滿意。
她一生無女,總覺得是件憾事,她對謝長莘……哦,如今應(yīng)該叫林桑桑。
她對林桑桑除了在琴藝上的敬佩和身世上的憐憫外,總有些莫名的好感。
她也曾想過撮合洛子旬和林桑桑,但這念頭一閃而過,便被她自己打消了。
天下母親都是一般自私的,就算她可以接受林桑桑的身世,也不能為自己的兒子安排一個身有殘疾的女子。
林桑桑的容貌和聲音,確實(shí)是一種殘疾。
洛夫人腦海中的思緒越來越消散,在自己都沒有發(fā)覺的情況下,悄然入睡。感覺到洛夫人平穩(wěn)的呼吸后,琴聲戛然而止。
林桑桑替人添了勺香料,腳步輕輕的推出了屋子,起初她也不確定能不能成功,但見洛夫人安眠如此,自己能幫到她總是好的。
她這廂回了冬蟲院,不過是剛一踏進(jìn)了院子,躲在角落里的幾個小廝就沖她猛打眼色。
“少爺發(fā)脾氣了!”
“你記得躲遠(yuǎn)點(diǎn)!”
見他們張皇失措的樣子,難免好笑。
書房里又傳來洛子旬砸杯子的聲音,杯子應(yīng)聲而碎,書房的門也被吱呀一聲推開。
阿月紅著眼睛從書房里走了出來,裙子邊角還染上了茶漬。
林桑桑挑挑眉,迎了上去,關(guān)懷的圍著人看了一周,用眼神詢問她有沒有被傷到。
阿月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樣子卻是很委屈。
林桑桑皺眉,這個洛子旬,脾氣真大。
“茶呢,我的茶呢!”
聽到書房里的怒吼,小廝捧著茶,顫顫巍巍,一個傳給一個,最后還是傳到了阿月手中。
阿月咬著唇,滿臉為難。
林桑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從阿月手中接過茶,一眾小廝皆用崇拜的眼神看著她。
書房里又是一聲怒吼。
“姐姐……”
阿月扯了扯林桑桑的袖子,有些擔(dān)心。
林桑桑還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步子如常的邁進(jìn)了書房。
推開書房的門,迎面就是一個硯臺,林桑桑側(cè)了側(cè)頭,穩(wěn)穩(wěn)的躲過。
“這么慢!死哪……”洛子旬的話忽然頓住,他看到了來人是誰,眉頭皺的更緊。
“是你?”
林桑桑是個啞巴,不能給他任何回應(yīng),只是默不作聲的把茶奉到她面前。
這一舉動就好像一拳頭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洛子旬縱有天大的脾氣,可是看到對方默不作的樣子,就怎么發(fā)都覺得不痛快。
“你今天上午去哪了?不好好在冬蟲院待著,白拿著我們家的薪水嗎?”
他口氣很沖,聽得出是上來就找茬。
林桑桑不理他,只自己蹲下身子,收拾著滿地碎瓷。
“我問你……”洛子旬氣不過,伸手就去拉林桑桑的一只手,這一拉兩個人離的就有些過于親近,林桑桑面紗以外的那雙眼平淡無波,瞧得洛子旬把想問的話忘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