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如娘走遠了，輕語才折身回來，她支開了自己的小窗戶，毫不意外的看到倒掉在書上的墨池。
墨池的腳勾著樹，頭倒仰著，看到窗戶終于被打開，傻兮兮的沖窗戶里的人露齒一笑。
“你還真是千呼萬喚使出來啊?！?p> 輕語懶得同她貧嘴，側了側身子，示意她進來。
墨池從窗戶爬進了人的閨房，肆意打量著。
輕語卻一派正經的神色，她重新坐回梳妝鏡前，接著描自己畫了一半的眉。
“東西帶來了嗎？”
墨池心口的夜行衣鼓鼓的，顯然塞了什么東西，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竹籠來，透過燭光，隱約可以看到竹籠里撲騰著翅膀的蝴蝶。
接過竹籠，眉眼間鮮少有情緒的輕語也微微動容。
“你可小心些，我抓這些小東西，可是費了大力氣的。”
天氣尚寒，她需要千里迢迢的跑到溫泉邊上，三千里路啊，她晝夜不歇的趕了一個來回。
墨池一想到這些，就覺得屁股痛。
輕語絲毫沒有感謝或者憐憫她的意思，她用簪子小心的逗弄著這些蔫蔫的小家伙，目光中帶著懷疑。
“憑這個，真的能討到九皇子的歡心？”
她想到自己接到的那封密報，什么叫九皇子喜歡能彈琴引蝴蝶的姑娘，邏輯在哪里？
墨池朝她翻了翻白眼，她家主上看問題的角度一向刁鉆，不過向來沒出過什么差錯。
就算慕容爵說燕九可喜歡瞎子她也相信，誰還沒有些見不得人的小愛好不是。
“管這么多做什么，照做就是了?！?p> 墨池說著，眼皮子愈發(fā)沉重。
“你這屋子不來人吧，我借你的床睡一睡。”
輕語知道她辛苦極了，也沒有阻攔，任由她去了。入了夜，清音閣便也到了迎客的高潮時期，只聽得雅間外吵鬧的聲音逐漸高了起來，便知道樓上樓下，必定座無虛席。
待到演出時間到了，各個雅間的簾子齊刷刷的掀了起來，又是一番好尷尬。
這個道，張大人你好哇。
那個言，劉大人好巧啊，你也來了。
這群今早在朝堂上剛見過一面的大人們，此刻又齊刷刷的在清音閣齊聚一堂。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楚王好細腰，宮女多餓死。簡言意駭之，上梁不正下梁歪。
燕帝自己沉溺美色多年，他的臣子們自然跟著學的有模有樣，不以此為恥，倒以此為榮。
林桑桑這廂和樂君聊的火熱，人也有些微醺，回家的事情早拋到了九霄云外，學著樂君的樣子敲著杯子等著美人出場。
林桑桑環(huán)視全場，目光觸及自己對面，疑惑的“欸？”了一句。
滿場的酒肉囊袋，唯獨她對面一個雅間空著，像是在靜候它的主人。
“沒什么稀奇的，一定是被人提前預留好的位子?！?p> 輕語站在后臺撩簾觀望著，從始至終沒看到那個想要看到的身影，眉頭一蹙再蹙，出場的時間一拖再拖。
“怎么回事啊……”
“好大的譜啊……”
燕九可確實被事情絆住了，自國子監(jiān)閉了考，他便同禮部的人像扎根一樣扎在了國子監(jiān)，數百張考生的試卷，皆需這群名儒一一審閱，他還不放心，非要在場盯著。
湊巧這時謝長怡伴著丫鬟提著食盒來，她巧笑嫣兮，往諸位大人面前一站，愈發(fā)顯得這位未來的九皇妃明媚動人。
“諸位大人辛苦了，府上備了些簡陋的吃食，望不嫌棄?！?p> 回應她的自然是一片熱枕，謝侯府的吃食，吃的自然是面子，誰敢嫌棄。
燕九可也對自己這位賢惠的準王妃頗滿意，他親手接過謝長怡遞來一碗熱粥，眉目間都是溫情。
“辛苦了?！?p> 謝長怡一邊一副嬌不勝羞的樣子，一邊眼睛向桌案前的試卷上面打量。
她回府后越想越覺得自己發(fā)揮不好，明著借了個送吃食賢惠的名頭，暗地里卻想打探消息。
燕九可確實餓了，他抬頭看了看外面昏暗的天空，冷不丁的才想起今日還有一個約等著自己赴。
清音閣的帖子自己還帶在身上，不好食言。
“墨影，吩咐備馬?！?p> 謝長怡心頭一跳。
燕九可難道要出門，那自己是不是就有機會……
“九哥哥，你要去哪里？”
燕九可低頭看著謝長怡一雙溫柔軟意泛著水氣的眸子，去清音閣三個字變得難以啟齒起來。
“府上有些事等著我去處理，我先送你回府？”
謝長怡心中雀躍，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失望的樣子，她拽著燕九可的手慢慢松開，帶著些沉悶道。
“原來是這樣……送我回府倒是不用，你快走吧，不要耽誤了?！?p> 燕九可心中一軟，轉念又想到了清音閣的花魁娘子輕語，心神一蕩，便再也顧及不到謝長怡。
他的手握了握謝長怡隴在袖子里修長的五指。
“好，那你回去時小心些?！?p> 墨影適時出現，“主子，馬已經備好了?！毖嗑趴牲c了點頭，便不再看謝長怡，大步走了出去。
謝長怡目送燕九可離開，直至看不到那個人的背影，她步子輕緩緩的來到一旁的案桌前。
案桌前的禮部尚書崔大人正在埋頭吃著謝長怡帶來的元宵，此刻鼻尖聳動，忽聞一陣甜膩膩的香風，抬頭，連忙站起來。
“謝小姐?！?p> 這位謝小姐可是未來的九皇妃，誰敢怠慢。
謝長怡笑的大方得體，讓人絲毫看不出她本來的意圖，“大人辛苦了，不知道批示得結果出來了嗎？”
“還沒有?！贝薮笕擞稚平馊艘獾难a充道：“粗略估計，要審閱完這些卷子，要三日之后。”
既然還沒出結果，謝長怡的心不由得放回肚子里。
她挑挑眉，別有深意。
“母親前兩日還提起崔夫人，家中寒梅開的甚好，不知道崔夫人肯不肯賞臉，過府賞梅?！?p> 長公主親邀，謝府大小姐親自帶話，這于崔大人來說已是天大的殊榮。
“抬舉內子了，屆時一定過府，一定過府。”
見目的達到，謝長怡沒有再多說什么，悠悠的向崔大人再見了個禮，帶著丫鬟退了出去。
而燕九可這邊卻一路疾馳，打馬到了清音閣門前。
清音閣的小廝早受了關照，離了老遠看到燕九可的身影，高聲喊道：“呦，九爺到了。”
便立時如娘和姑娘提裙而出，簇擁著這位“貴客”向里面走去。
燕九可皺眉，他感受到一道目光。
這地方朝中大臣雖多，但大家都謹守著來了就是點頭之交的規(guī)矩，沒有人會一直盯著一個人大驚小怪。
可這道目光不同，分明很執(zhí)著。
燕九可抬頭，看他的人落荒而逃，他只看到二樓轉角處袍子的一角。
“九爺，慣用的雅間一直給您留著呢，您這邊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