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羌童
“不錯。”高開對高元姬的反應(yīng)有些啞然。
果然聳人聽聞的消息更受人民群眾的歡迎。
想到這兒,他突然冒出了個想法。他又有了個理由要參與進(jìn)這次匈奴反叛的事件當(dāng)中。
高開按住心中的活動,繼續(xù)道:“吳祐清約仁愛,朱穆剛烈嫉惡,皆是一時名德。大將軍為了收攬士心,志雖不同,然竟辟之。張都尉亦是此類,他與皇甫規(guī)相熟并不奇怪?!?p> 高元姬敷衍地嗯了一聲,然后便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高開,問道:“朱冀州真的挖了別人的墳?zāi)???p> 見高開點頭,她卻又是有些感傷,道:“何至于此?!?p> 高開撇了撇嘴,這情緒變化的可真快。
不料他的小動作卻是被高元姬抓住。她頓時不饒,上前抱住高開的小臂撒起嬌來。
晃得高開連忙解釋:“那小黃門趙忠葬父,所配明器,儀比天子。朱穆怎會放過此事?!?p> 高元姬雙手一滯,疑聲問道:“那我怎么聽說朱冀州因此事下獄?”
高開嘿了一聲,道:“你道清河王為何被逼自殺。”
高元姬更顯困惑,但高開卻沒有進(jìn)一步解釋下去,只是催促她將高授的皂衣找來。
高元姬一甩高開的小臂,揚頭輕哼:“我要先去都尉府?!?p> ---------
隔日一早,高開就被高元姬拉著一起出了三水城。
此時旭日初升,晨風(fēng)輕涼。田里大豆的枝葉上沾著點點露珠,隨風(fēng)東倒西歪。
十?dāng)?shù)個前來服役的羌人早已在田前的桑下等候,身側(cè)還有五六個披頭散發(fā)的孩童圍著大樹跑來跑去,相互嬉鬧。
見到高開二人,一名披發(fā)左衽的中年男子越眾而出,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問道:“興平里,高家娘子?”
高元姬跳下牛車,左右掃視羌眾,皺眉反問:“怎么才來這些人?”
那羌人首領(lǐng)垂眼答道:“王司馬索去了。”
“什么!”高元姬頓時睜大了眼睛。她轉(zhuǎn)頭看向高開,委屈道:“欺人太甚?!?p> 高開只是搖了搖頭。
高授死后,高氏在都尉府的影響微乎其微,怎么阻得了別人。
高元姬抿著嘴深呼了口氣,開始給羌人解釋起工作。
高氏現(xiàn)在還有二百畝田地,在收獲冬小麥后全種上了大豆。
此刻大豆雖離完全成熟差上個把月,但豆莢已是鼓起發(fā)黃,勉強可以收獲了。
那羌人首領(lǐng)一看范圍,直搖頭道:“太多,今日不行?!?p> 高元姬只是嘆氣答道:“能收多少收多少吧?!?p> 隨著羌人首領(lǐng)的號令,一眾羌人拿著高開分發(fā)的工具下到田里。那群孩童亦是揮舞著小手,跟隨大人闖進(jìn)了那片豆林之中。
而高元姬卻是回牛車抱下了兩卷草席,肘間還掛著一把水壺。兩個小杯反扣在壺口,搖搖晃晃,叮當(dāng)作響,但始終沒有墮下。
高開急忙上前接過草席,鋪在了桑樹之下。
回過頭來,高元姬已是雙手奉上倒好的茶水。
高開看了眼田中忙得熱火朝天的羌人,心中不由有些心煩意亂,道:“你喝吧。我要練習(xí)會射術(shù)?!?p> 高元姬茫然地看著高開走向牛車。她想了想,卻是把茶水重新倒回了壺中。
高開拿著的這把一石的黑漆弓來自于高授的遺物。較起昨日高元姬的那把弓要硬上許多,但在高開的手里,仍然是任揉任搓,如臂使指,絲毫不見費力。
這一練,便是一個上午。
等他準(zhǔn)備稍作休息,卻見田邊不知何時趴著了一位披發(fā)赤膊的羌童,正炯炯有神地看來。
高開生起了興趣,向他問道:“你可懂漢話?”
那孩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高開向他微微一笑,走近了幾步。不料他竟轉(zhuǎn)頭便跑,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豆林之中。
高開不由愕然。
身后這時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回首一望,高元姬立是斂容肅坐,卻是將小臉憋得通紅。
高開擺了擺手,坐在了她身旁的草席上。
高元姬又是奉上茶水,高開這此沒有拒絕,一飲而盡。
用衣袖擦了擦嘴,他出弓指向田中,開口道:“如此濫用,可為寒心?!?p> 高元姬滿臉茫然,道:“一直以來皆是如此。且我們不用,別人也會用啊?!?p> 高開住了嘴。他只是心情郁結(jié),這才對高元姬發(fā)發(fā)牢騷。
方才話一出口,他便覺得不妥。
正欲扯開話題,就見那羌童領(lǐng)著羌人首領(lǐng)向他倆走來。
高開連忙起身相迎。
原來那名羌童是首領(lǐng)的繼子,他見高開射術(shù)精妙,卻是生了拜師之心。首領(lǐng)無奈,只好硬著頭皮前來一試,并愿意以一匹良馬作為束脩。
高開聞言,不由啞然一笑。
不說他自己尚未完全熟練原主的本事。就算掌握了,他又怎么會教一個將來或許會反叛的羌人。便開口拒絕道:“我尚在服喪,卻是不便收徒?!?p> 首領(lǐng)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倒是沒有糾纏。
那羌童卻是用胡語朝高開一陣急嚷。見高開一臉糊涂,又是搖起首領(lǐng)的小臂,央求翻譯。
這羌童卻是問高開什么時候服喪完畢。
高開見他認(rèn)真,略一思考,駐弓肅聲道:“斬衰三年。只是你我不能溝通,如何傳授的了其中精妙。這樣,若是那時你能講漢話,服冠帶,我便教你。”
羌童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
首領(lǐng)道謝之后,拉著羌童走向田中。此時田中收獲正忙,缺不得一個成年。
高開此時心血來潮,急聲問道:“童子,你叫什么名字?”
羌童與首領(lǐng)同時扭頭回答。雖然漢話、胡語互相交雜,高開仍然聽清楚了他的名字。他叫滇昌。
高開重復(fù)了一遍滇昌的名字。其實名字的漢話、胡語發(fā)音差不多,只是漢話平穩(wěn),而胡語有些繞舌。
滇昌笑著重復(fù)了自己的漢名,發(fā)音不是很標(biāo)準(zhǔn)。
身旁的首領(lǐng)一遍遍地糾正著繼子的發(fā)音,直到有模有樣,這才揉了揉滇昌的腦袋。一旁的高開也是拍手稱好。其實滇昌的發(fā)音還是不怎么標(biāo)準(zhǔn),但已經(jīng)到了首領(lǐng)的水平。
待這二人走后,一直默不作聲的高元姬發(fā)聲問道:“大兄真要教這羌童?”
高開見她表情嚴(yán)肅,心中一突,問道:“怎么?有何不妥?”
卻見她一拍坐席,大喊道:“你還沒有教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