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過得渾渾沌沌,倒不是說強子死了,我有多悲傷。其實只要你到了一定的年紀,看慣了一些生離死別,特別是當你自己也處在絕望邊緣的時候,你就會把生死看得很淡。反正每個人都是要死的,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我所惋惜的是像強子和她老婆這樣相濡以沫的愛情,在未來的社會中會越來越少,可以說,強子和她老婆的愛情,就是我理想中愛情的模樣,現(xiàn)在強子走了,我的幻想也破滅了,所以我其實更多的時候是在為自己悲傷。
現(xiàn)在的社會,已經(jīng)現(xiàn)實到人們可以用金錢去衡量大部分的事情,不管是愛情婚姻,還是親情友情,從這一點上,窮困如我,可能永遠也不會遇上我理想中的那個人了。
這天晚上,我正要睡覺,玲子又給我打來的電話。
“潘河,快點,出事了!”
我一聽她的聲音有點顫抖不由問道:“什么事?”
“電話里,說不清楚,你快來別憂旅館。是關于張浩的!”
張浩?我一時之間想不起這人到底是誰?
電話里傳來玲子冰冷的聲音:“我倒是沒想到你這么健忘,這么快就忘了!他就是張姨認的那個……”
聽玲子這樣一說,我才想了起來。
“原來是他!你看我這腦子,他什么了?”
“哼,我看你現(xiàn)在是腦子里除了趙珺和劉悅,誰也入不了你的法眼!他死了,你快來吧!”
“死了!這么年輕,什么這么突然……”我聽了不由的震驚!
“雖然還沒死,但也差不多了!”玲子補充說道。
我來到別憂旅館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的11點30,潘叔和玲子正坐在旅館的大廳等著我。
兩人身前的桌子上,放著一盆枝繁葉茂的花,綠色的枝葉中間,一朵白色的花瓣,正開得鮮艷動人。
我對花沒什么研究,一見之下不由的嘆道:“這花也是奇怪,這大冬天的也開得這么歡!”
玲子聽了不由的說道:“這是張浩寄養(yǎng)在別憂旅館的花,八年來只開了兩次,上一次花開,他和張姨在溪月橋相遇?!?p> 我聽了一愣,溪月橋我知道,距離本市大概三十公里,就在國道上,橋面至橋底深大約1000米,橋長1.5公里左右,橫跨一條不知名的河流,那條河雨季有水,冬季干涸,從橋上看周邊的山川美景,別有一番滋味。
本來剛建成的時候,這座吸引著不少的攝影愛好者和旅行者去橋上參觀,但后來不知道為何,每年的農(nóng)歷六七月和春節(jié),總會有幾個人想不開從橋上跳下,后來當?shù)貫榱朔乐惯@類事情的發(fā)生,就派人看守,不再允許閑雜人員私自上橋,可就算這樣每年還是會有那么一兩次悲劇發(fā)生。
當?shù)氐拇迕衩孕牛f是修這座大橋的時候動到了土地爺家的房子,土地爺不高興,每年都要收幾個人走去幫他重建房子,什么時候他的房子修好了,就不再收人了。
我對這種迷信的說法不置可否!一個人若是一心求死,就算是神仙,只怕也攔不住。
三年前張姨和張浩,兩個絕望的人,帶著同樣的目的,在橋上相遇。不知道為何,最后兩人都改變了初衷,張浩還把張姨接到了自己的家中去住。也幸好如此,蔣叔才能找到張姨和她重續(xù)情緣。如果沒有張浩,只怕蔣叔費盡心機回來,最后等他的也只是一堆白骨!當然如果沒有遇到張姨,我們只怕也不可能還看到張浩。
可是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關系?
張浩也好,張姨也罷,他們只是我人生中的過客!我明天早上還得起床上班,我還得賺錢還債,我還得在和趙珺虛無縹緲的愛情中繼續(xù)掙扎!誰的生活都不容易,我也在苦苦煎熬!我他媽的又不是太陽,不可能去溫暖所有人,又有誰來溫暖我。
玲子見我沒反應,不由說道:“什么,你一點想法都沒有!”
“沒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該走的留不??!該留的走不了?!蔽依淠恼f道。
玲子冷笑的看著我:“我沒想到你原來是這么冷漠的一個人!”
“不是我冷漠,而是我現(xiàn)在也很絕望,說不定哪天我也會走上他這條路,到時候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不會怪你們!”
“潘河,你真是冷血!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啊!雖然他跟我們不熟,但是至少,我們和他也可以稱得上朋友吧!你就是這樣對朋友的!”
我聽了心中壓抑的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不由的喊道:“是啊,朋友,朋友!我有很多朋友,你們都知道我是好人!我多好啊,你們的有事,不管是大事小事,不管是能幫的不能幫的,我都想盡辦法幫了!可是誰又在乎我的感受!誰又知道我他媽的自己每天也被生活逼到絕望,多少個晚上我失眠得整夜整夜睡不著,多少次我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房間,想著要不然死了一了白了算了!你們他媽的誰給過我一句安慰的話!”
玲子估計也是沒見我發(fā)過這么大的脾氣,一瞬間她也被我的狂暴狀態(tài)給嚇蒙了:“領導,你今天什么了?受什么刺激了!表白趙珺又被拒絕了?”
我聽了正想要說話,潘叔卻站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哀莫大于心死,你的那盆花估計也快開了吧?想好到時候要完成什么心愿了嗎?”
我聽了不由的一愣,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聽潘叔繼續(xù)說道:“這樣吧,我一個月給你一萬塊,你每天下班了來幫玲子和我處理別憂旅館里面的事情。放心,我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但是我有一個要求,就是你必須搬進別憂旅館里面來住!”
我聽了又驚又喜,趕緊把臉上不悅的神色收了起來。大家都是成年人,誰能和錢過不去!我在那邊一個月加上七七八八正常的也不過才七八千,偶爾一兩個月業(yè)績非常好,那才有一萬多。要是他說的是真的,那我以后一個月就有一萬多差不多兩萬的收入,經(jīng)濟方面的窘境將會大大的緩解。
操,我突然感覺,生活好像又有了希望。果然成年人的安全感,都是錢給的。
只見潘叔又說道:“我知道你始終不相信我!這樣吧,我先把這個月的工資預支給你!”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塞到我的手上:“卡上有兩萬塊,其中一萬是你加入我們別憂旅館的安家費,還有一萬是你這個月的工資!現(xiàn)在選擇權在你這里,你愿意加入我們別憂旅館嗎,潘河!”
“愿意!”我點了點頭!這么好的待遇,白癡才會說不!
“好,那你現(xiàn)在就跟著玲子去找張浩!記住一定要活的,他的花開了,就算他想死,也得在我們滿足了他的愿望之后再死,否則我們就要失信于所有會員了!”
我聽趕緊收起剛才所有的不良情緒,陪著笑臉說道:“好的,領導,我聽你的安排!”
玲子鄙視的看了我一眼說道:“潘河,你真是……真是太俗了!”
“俗點不好嗎?現(xiàn)在每個人不都是這樣嗎?”我反問道。
玲子聽了一臉茫然:“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歡現(xiàn)在的你!”
“說實話,我也不喜歡!”
以前我總是上班下班,很單純的認為這個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對就是對,錯就是錯,總是覺得所有的規(guī)則都不可逾越。過馬路,我連紅燈都不敢闖,我記得有一次,別人都闖紅燈走光了,結果就留下我一個人傻傻的還等在那里。傍邊的汽車司機,看我就像看個傻逼一樣。
但是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除了黑白還有灰,除了規(guī)則還有潛規(guī)則,還有人的可以完全跳出規(guī)則之外來跟你玩,這些人就猶如生活中的BUFF,你永遠都不可能戰(zhàn)勝他們,你遇到了,只能是自嘆倒霉。其實千百年來,這個社會的游戲規(guī)則從未改變。只是我們很單純的認為它改變了而已。
我也曾相信情感的力量,覺得感情可以超越一切,包過金錢,但現(xiàn)實卻狠狠的打了我的臉。你會發(fā)現(xiàn),就算是在感情的世界里,沒有錢也會寸步難行。
我也曾相信好人就是好人,壞人就是壞人,但最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在別人眼中的好人,也可以在背后捅你一刀,而在別人眼中的壞人,卻有可能在你跌倒的時候伸手扶你。所以說,判斷誰好誰壞最簡單的方法是,對你好的就是好人,對你壞的就是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