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是一片昏暗,只能感受到全身骨頭碎裂般的疼痛。
耳邊一片寂靜,只有微弱的水流聲,柳扇想要抬一抬手,卻動彈不得。她漸漸發(fā)現(xiàn),即使是清醒著的神志,卻也無法催動這具軀殼。她忽然想起,她已經是個死人了。這里是往生輪回之所嗎?如果可以,她愿討一口孟婆湯,忘記所有苦澀的前塵往事。
但是,眼前卻慢慢泛起了光亮,一團青色的微光忽隱忽現(xiàn),從遠處飄來,它在空間里逡巡著,仿佛在尋找目標。
突然,這團青光好像發(fā)現(xiàn)了她的存在,徑直往她奔來,直直地撞向胸口。
咔啦。
這聲音異常清晰,心口好像有什么東西碎了一般,伴隨著血管突然開始流淌的溫度。那團青光又慢悠悠地從她身上飄了出來,火光卻微弱了許多,只剩下淡淡的一點,有些跌跌撞撞地往遠方飄去。
空間的場景變換了,漸漸開始變得明亮了,上方慢慢變換成了藍天白云的模樣,底下是一方平靜的湖面。此刻的她憑空懸浮在水面的上方。
一陣震愫之后,柳扇發(fā)現(xiàn)自己能夠動彈了。
她試探地勾了勾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熟悉的溫熱觸感讓她恍若隔世。
這是?重生了?
柳扇滿腦子的疑問,回溯著自己的死狀。那靈肉抽離的窒息感還歷歷在目,怎么回事?
她試探性地站了起來,踩在湖面上。奇怪的是,水面在她踩到的地方自動向下沉陷了一點,好像有一堵無聲的氣墻隔絕著一樣。
一眼望去,除了湖水和天空并無它物。
只不過,在湖水的中間似乎浮著一個小舟。
柳扇四顧無人,也并無出口,于是往湖中心走去,看看究竟是何物。
才走了百來步,小舟就近在咫尺了。醒來后,自己的靈力似乎精進了不少。
小舟的兩邊滿是青霧花,舟中似乎躺著一位女子。
柳扇走近一看,卻差點踉蹌在地。
舟中躺著的,赫然是和自己一樣面容的女子。不同的是,她的手腕、腳腕都被釘上了噬魂釘,全身上下的皮膚血痕累累,蒼白的臉上早已沒有一絲生氣。
她記得這一幕,記得噬魂釘吸髓啃骨的痛楚,記得魂魄從肉軀上剝離的窒息,這是她對前生最后的記憶。但是前生的自己有何遭際,怎樣落得這般田地,卻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你現(xiàn)在是什么東西呢?”柳扇望著湖水倒映出的自己,無可奈何地笑道。
當務之急,是怎樣出去。
此時,那團青光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了,繞著她的身體轉了兩三圈。
“你要帶我出去嗎?”
青光自然是不會說話的,卻慢慢地往東南方向飄去。
柳扇毫不猶豫地跟上了,她總覺得,醒來之后,她的心神也清明了不少。
跟著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眼前出現(xiàn)了一道圓形的拱門,青光在門前停留了一會兒,飛出了門外,隱沒在了柳扇的視線中。
柳扇往前觀察了這道拱門,它好像是由氣墻阻隔形成的。她試探性地把手伸到了拱門中,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扯出了門外。
光線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柳扇下意識地用手擋住了眼睛。等適應了這里的光線,柳扇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里是一個書房打扮的地方。
再回過頭去看看自己出來的地方,是一面風格古樸的二人高的鏡子,往鏡子里一看,卻看不到自己的身影,只能看到云海翻滾。看來自己剛才就是被鎖在這里了。
四下找找,卻不見了之前那團青光的蹤影。
這里是哪兒?
現(xiàn)在的柳扇,除了對自己的名字和死狀記得明白之外,其余一概不知,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正猶豫間,轉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背后的案幾上竟然還有一個倚著一個人!
湊近了一些看,那人右手支棱著腦袋,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陽光照亮了他的半側臉,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滿頭披散著的銀發(fā)。從他緊縮的眉關來看,應該是有些倦怠吧。
柳扇吐了吐舌頭,似乎自己闖進了別人的宅室。但是為何他的書房里會有這面鏡子,自己的遭遇同他有沒有關系呢?
看他的樣子俊美是俊美,指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柳扇提溜著步子,就想往外走。
“要去哪兒?!?p> 沒走兩步,背后猝不及防地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柳扇回過身去,剛才那人已經早已睜開了眼睛,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這目光實在有些灼灼,看得柳扇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往自己的身上也打量了一番。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并未穿著鞋襪,身上只纏了幾圈輕紗,兩條大白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
“誤闖仙友家中,實在抱歉,就此告辭……”柳扇把紗布往下拽了些,恨不得鉆到地縫里去,轉身就要跑去外面。
“這里就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那人從位置上起身,順手拿下本蓋在自己身上的玄青外套,披在了柳扇的肩上,將她裹了起來。
披的時候那人的指尖拂過了柳扇的臉頰,竟然是一片冰冷。
“啊……這是我家?”
“怎么,現(xiàn)在連這里都不認了嗎?!蹦侨说目跉饫餄M是疲倦。柳扇覺察到,從剛開始,他的嘴唇就全然沒有血色,十分憔悴的樣子。
“我……我只是……好吧,實話實說,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更別提住哪兒了?!绷葒@了口氣,這樣一張臉,加上這弱柳扶風的病態(tài),很難讓人不產生憐憫之心。但是這番話無疑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給對方了,柳扇心里暗自后悔,一邊試探著自己現(xiàn)在還剩多少靈力。
對方眼里閃過一絲驚詫,很快又歸于平靜,不知是不是自己過度解讀,柳扇還從那眼神里看出了一絲狡黠。
“那我慢慢告訴你吧,夫人。”
什么?夫人?這個人說話真是沒邊沒際。
“你別開玩笑啊……這位兄臺,我還有急事,我先告辭了……”柳扇覺得事情正在朝著一個非常不好的方向發(fā)展,急于脫身。
“我從來不跟你開玩笑?!蹦侨斯戳斯醋齑?,“好不容易把你找回來了,怎么還會舍得讓你到處亂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