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悅把唐攸寧抱進(jìn)藥桶里,她身形嬌小,藥桶整整空出了三分之二了,身上的傷在她光滑如玉的皮膚上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猶如一塊純白的上好白玉被人摔出些密密麻麻的裂紋,深淺不一的爬在白玉上。
他面無表情,可深邃的眼眸卻掩飾不了對唐攸寧的心疼!
他在她布滿傷痕的手腕留下了深深的一吻,清洗完后給她換上干凈的里衣,把人嚴(yán)嚴(yán)實實的裹進(jìn)被子里。
自己也和衣側(cè)身躺下,將人抱在懷里,盡管兩人之間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被,但趙成悅此刻卻覺得無比滿足。
只要唐攸寧還活著,他就已經(jīng)知足了。
唐攸寧做了一個夢,夢里的她沒有死,只是出車禍?zhǔn)芰撕苤氐膫?,尤其是腹部那兒,像被人用刀割開一樣疼痛難忍,她疼得疼眼淚直在眼里打轉(zhuǎn)。
但卻沒有哭,她當(dāng)然不能哭啊,爸爸媽媽就在眼前呢,她要微笑,要堅強(qiáng),要用行動告訴爸爸媽媽她沒事,只需修養(yǎng)一段時間她又能活蹦亂跳了。
唐攸寧足足睡了三日,第四天早晨才艱難的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就是趙成悅熟睡的面容。
“·······”
養(yǎng)精蓄銳了三日,唐攸寧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毒也排干凈了,大難不死活過來她唐攸寧又是一條好漢。
唐攸寧看了一眼睡得很深的趙成悅,隨即掙扎著想要逃離眼前人溫暖的懷抱,還不忘小聲嘀咕,直抱怨道:“就知道趁我不省人事的時候占我便宜。虧我還那么擔(dān)心你?!?p> 趙成悅被懷中不安分的人吵醒了,睡眼惺忪的看了一眼唐攸寧,淺淺的鳳眼微瞇,沙啞著嗓音道:“陪我在睡會兒,乖。”
然后將唐攸寧抱緊了幾分,他身上一如既往的散發(fā)著清淡的百合花味,唐攸寧卻覺得好聞極了。看在他身上有傷的份上,也就沒有掙脫,乖乖的任由他抱著自己。
“就一會兒?!?p> 趙成悅滿足的從喉嚨間發(fā)出一聲“嗯”,隨即又沉沉睡去。
他睡著的時候似乎格外愛做噩夢。哪怕只是短短的小憩一會兒,也接二連三的做了好幾個噩夢,好在他的意識是清醒著的,能夠清晰的知道那只不過是惡夢罷了,才沒有像以往發(fā)病一樣失控,只是摟著唐攸寧的手越來越緊而已。
唐攸寧暗想,趙成悅要是再不醒過來,再不松開摟著自己的手的話,她可能就要咽氣了。
可憐她命苦,沒有死在李皓月的銀鞭下,而是死在了趙成悅的床上!
就在唐攸寧只剩最后一口氣還在苦苦掙扎的時候,死死抱著自己的雙手終于松開了,手的主人睜開猩紅的雙眼,神色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你沒事吧?”唐攸寧關(guān)心到。
趙成悅虛弱的搖搖頭,道:“無事,只是有些疲憊罷了?!?p> 他還是溫柔的笑著,唐攸寧憂心的看了他一眼,緘默不語。趙成悅說沒有事應(yīng)該就是沒事了,隨即起身下了床。
她走到屏風(fēng)旁邊,一把扯過衣架上的衣服就胡亂往自己身上套。繞了半天成功的把自己捆了起來。
唐攸寧承認(rèn)這古代的衣服穿在身上確實好看,微風(fēng)輕輕拂過裙角,衣擺隨風(fēng)翩躚得宛若仙子飄然下凡。
不過,她不會穿這程序復(fù)雜的衣服卻也是真的!
唐攸寧尷尬的轉(zhuǎn)身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趙成悅,實在沒法拉下臉皮讓他幫自己,便只好裝模作樣的接著搗鼓自己,還好穿了里衣,否則唐攸寧真的可能因為羞怯而自裁了。
趙成悅許是看出了唐攸寧不會穿這種程序復(fù)雜的番邦衣服,就趁著唐攸寧自己在那搗鼓的時候不知不覺的繞道她身后,寬大的手握住唐攸寧的手,掌腹的溫?zé)狎?qū)散了唐攸寧手上的冰涼。
“這個是這樣穿的?!?p> 他溫?zé)岬暮粑蛟谔曝鼘幎?,癢癢的,唐攸寧渾身不自在,僵直著身體。
卻只能乖乖任由趙成悅幫自己,他嘴里說著,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不一會兒就把唐攸寧眼里的一堆布料完完整整穿在她身上。
“你怎么會穿他們的衣服,你來過這兒?”
“嗯,來過,和啊寧一起來的。”
“·······”
隨后又補(bǔ)充道:“后來你生了病,忘記了許多事,對我也生疏了許多?!?p> 唐攸寧屏息聽著,身上不由自主的直起雞皮疙瘩,急忙掙開他的懷抱,語氣有點(diǎn)不自然。
“是嗎,難怪你對我這么好,原來我們之前就認(rèn)識啊。我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嗎?”
雖是詢問的語氣,卻聽不出半點(diǎn)想要知道答案的迫切。
趙成悅點(diǎn)點(diǎn)頭,道:“啊寧若是想知道,等我們回去以后我在慢慢講給你聽好不好?”
“好,一言為定?!碧曝鼘幩斓拇饝?yīng)。
“一言為定?!壁w成悅回到,眼角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味。
如果我還能活著回燕北的話·······
趙與夏的交界處因地勢和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等種種原因,雙方將士一般不會真的開戰(zhàn),他們只會在巡邏時隔著護(hù)城河向彼此破口大罵,過完嘴癮后也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這條河的西北方向是夏的邊城梓州,東南方向是趙國的邊城柳州。
也多虧有了這條河作為屏障,才澆滅了多少次兩國守軍的沖突。
如果說大漠的黃沙暴風(fēng)是大自然給它的懲罰,那么沙漠中的綠洲就是大自然給予的恩賜!一塊不大不小綠洲就足以養(yǎng)活幾代勤勞耕作的人們。
夏與趙就像兩個宿敵,雖然都看不慣對方,偶爾會動動手弄出點(diǎn)血,但吵吵鬧鬧了這么多年,兩國國力早已不堪重負(fù),百姓也早就麻木了,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是不會在短時間內(nèi)出現(xiàn)了。
唐攸寧走在街上,看著眼前實打?qū)嵉墓糯?,心里五味雜陳。果然,歷史書中就算把一個王朝的覆滅寫得如何驚天動地,把國破家亡的悲憤寫得如何淋漓盡致,它都描繪不出除去殘酷的戰(zhàn)爭帶給人們的流離失所之外古代人們生活中的日常,是這般安詳和諧,歲月靜好。
趙成悅拉起唐攸寧的手,看了她一眼,道:“啊寧,想不想去城門上看看,那里的視野更廣闊,你可以把城中一切都盡收眼底?!?p> 唐攸寧腦子里浮現(xiàn)了語文課本上描繪的威武雄壯的城門的樣子,興奮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想,當(dāng)然想,在哪兒呢,快帶我去?!?p> 趙成悅拉著唐攸寧的手,往城門方向走去。
兩人登上了守城的城門,高大的城墻將黃沙擋在了外面,城里一片繁華,城外一片蕭然,一眼就讓人產(chǎn)生一種凄涼感,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哇,站在這里可以看出很遠(yuǎn)呢,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人騎著馬往這里來了,密密麻麻的?!?p> 趙成悅走到唐攸寧后面,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身上的披風(fēng)盡數(shù)將兩人裹在一起,道:“是嗎,或許是他們派出去巡邏的人回來了吧?!?p> 唐攸寧沒有聽懂趙成悅話里的話,一臉天真的道:“應(yīng)該吧。”然后瞇著眼睛細(xì)細(xì)看去,想看清為首的那人的臉龐。
馬群漸漸近了,唐攸寧也終于看清了來人—曹瑋??!
唐攸寧嚇得額頭直冒冷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為什么,曹瑋會帶著唐家軍出現(xiàn)在這里?總不可能就這樣直接宣戰(zhàn)吧?!?p> 唐攸寧轉(zhuǎn)頭看著趙成悅,眼里寫滿疑問和慌亂。她的潛意識告訴她,曹瑋此次帶兵前來絕不會是一時興起,更像是預(yù)謀許久。
趙成悅還是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前方的軍隊慢慢逼近城下,鳳眼微微瞇起,唇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他不知道從哪兒拿出兩個面具,一個戴在自己臉上,然后把另一個戴在唐攸寧臉上。手疾眼快的點(diǎn)了一下唐攸寧的穴道。
唐攸寧就像一個任人操控的木偶一樣,一瞬間說不了也動不了。
她死死看著前方的人越來越近,直到軍臨城下。
曹瑋跟李皓璟交過手,只一眼就認(rèn)出了城門上那人就是李皓璟,至于他身旁的女子嘛,曹瑋在心里估計可能就是趙成悅信中提到西夏五公主—李皓月!
“摟上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我軍包圍了,速速開門投降,我可以免除爾等死罪?!辈墁|騎著馬高聲喊到,而唐攸寧只覺得他的話有些牛頭不對馬嘴。
守城的將士看清了來人后的反應(yīng)和趙成悅一模一樣,不慌不忙,似乎一切早就在意料之中。
趙成悅與其中一個對視了一眼,那人就匆匆離開了。
唐攸寧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好想大喊,告訴曹瑋快走,奈何穴道被趙成悅封住,說不得也動不了!
然而,還沒等到唐攸寧進(jìn)行下一步動作時,隨著一聲巨響,底下傳來鐵門落下時與地面的撞擊聲,城門竟然打開了!
曹瑋帶著唐家軍二話不說就殺了進(jìn)來,三千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沖了進(jìn)來,只一眼的功夫就全部沖進(jìn)了城中。
“嘭”
城門緩緩關(guān)上,將馬蹄激起的黃沙隔在了外面。
唐攸寧的心在那一刻好像也隨著關(guān)門聲被牢牢鎖上了。
曹瑋帶著唐家軍沖進(jìn)城里還沒有一刻鐘,剛才在街道上有說有笑的人們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波又一波的黑衣死士,絡(luò)繹不絕的朝曹瑋他們殺去。
唐攸寧眼睜睜看著那些活生生的人瞬間身首離異,鮮血四濺,被砍斷手砍掉大腿的,心里只覺一陣惡心想吐??吹竭@樣的場景她又害怕又惡心,腦海里瞬間閃過一件記憶深處的事——這個場面她見過!
電光火石間,唐攸寧腦海里的記憶就像電影般閃過,所有的一切·······
唐攸寧運(yùn)用內(nèi)力掙開了被趙成悅封住的穴道,一把甩開趙成悅一直緊握著自己的手。
趙成悅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到了,開口想騙她這是自己與曹瑋的計劃,卻在與她對視時怔住了。唐攸寧此時看向他的眼神,冷漠至極,不帶一點(diǎn)感情色彩——這是以前的唐攸寧才會有的眼神!
唐攸寧沒等趙成悅開口,率先給了他一掌。趙成悅生生被唐攸寧的掌力打出一段距離,面具摔落在地,血從唇角流出來。
“這是何意,就這么恨我?連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壁w成悅擦干凈了嘴角的血,冷冷的道。
“事實就擺在眼前,還有什么好解釋的。趙成悅,你欺我,太甚了。”
語落,唐攸寧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足尖一點(diǎn),輕巧的帶著人從城樓上一躍而下,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穆涞亍?p> 隨后用腳尖挑起一把丟在身旁血淋淋的劍,抵著趙成悅的脖子一步步往廝殺的人群中心走去。
“都給我住手,不想他死的話,你們知道該怎么做。”
她語氣里的殺伐果斷,不帶一絲柔情似水。讓人聽了不寒而栗。
剛才還在拼死抵抗的死士聽到她的話這才慢慢放下抵抗,漸漸圍成一個小圈,被曹瑋的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