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過后,晏華對唐攸寧的態(tài)度倒是有了很大轉(zhuǎn)變,看得出來對唐攸寧更上心了,四下得了空閑總是以看病為借口陪著唐攸寧,隱隱約約的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還會給她講一些自己在北方的所見所聞,他口中的北方是那樣栩栩如生,生動形象。唐攸寧聽得入了迷,突然對遙遠(yuǎn)未知的北方充滿了期待。
婚期已至,將軍府早已張燈結(jié)彩,可府內(nèi)卻異常冷清。除了接親的隊伍,就只有唐攸寧和唐詩兩兄妹。
唐家只剩最后一個獨生女兒,按常理來說應(yīng)該由燕北王倒插門,可人家堂堂一個爵位加身,功名在外的親王,位高權(quán)重,怎么可能會同意做上門女婿?
對比之下就只有唐攸寧嫁過去一個選擇了。
這場婚事,沒有想象中十里紅妝,吹鑼打鼓的喜氣洋洋,有的只是唐攸寧一顆惴惴不安的心。
她端坐在梳妝臺前,唐詩在給自己梳頭,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尾;二梳,白發(fā)齊眉;三梳……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停頓了一下,才接著道,兒孫滿堂。
自從七夕節(jié)那晚過后,唐詩不知怎么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唐攸寧總感覺她在有意躲著自己,追問她到底怎么回事,那天為何不告而辭,她也總是含糊其辭,看向唐攸寧的眼神閃閃躲躲。
唐攸寧拿她沒轍,便只好作罷不在追問。
唐攸寧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略施粉黛就已顧盼生輝,精致的五官佳偶天成,完美的隱蓋了此刻悵然若失的心。
她內(nèi)心總感覺頃刻起就要失去什么重要的東西一樣,這分明是出嫁的大喜日子,她卻一點雅興也提不上來,心頭卻沒來由的一陣慌亂,。
唐詩,你說,我這一走,日后還能不能在見到你呢?!?p> 唐詩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瞬,而后努力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
“姐姐,你說什么傻話呢,只要你想我們了,隨時可以來西北。不管你手中還有沒有虎符,你永遠(yuǎn)是我們唐家軍的主帥,沒有之一?!?p> 唐攸寧輕輕拍了拍唐詩在自己頭上忙活的手,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
“那是自然,別忘了,唐家軍將永遠(yuǎn)是我以后在王府橫著走的底牌。”
“噗嗤”一聲,剛才還一臉苦相的唐詩成功被唐攸寧逗笑了。
“這就對了嘛,要笑,今天是你家將軍我的大喜日子,你哭喪著臉好像今天是我的葬禮而不是婚禮一樣,不吉利?!?p> 所謂傻人有傻福大抵不過如此,唐攸寧因為受傷而忘記了的一切,可是有人幫她牢牢記在心底的。
現(xiàn)在唯一讓唐詩覺得納悶的是,為什么自己會突然恢復(fù)記憶?還有那個自稱晏華的人,明明就是……唐詩想到這兒,覺得腦袋更混亂了。
收拾完畢后,唐攸寧由唐詩攙扶著出了門,喜氣洋洋的大紅嫁袍與冷冷清清的將軍府顯得格格不入。
唐詩攙扶著唐攸寧上了花轎,神情復(fù)雜的看了一眼一身喜袍的唐攸寧,此刻大紅蓋頭底下那張臉是怎樣的表情?會是與尋常女子一樣滿懷期待嗎?
唐詩不忍心在想下去,轉(zhuǎn)身下了馬車,與晏華擦肩而過,復(fù)雜的目光一下子多了幾分陰厲。
“別忘記你的話,否則,三千唐家軍不介意踏平燕北王府。”
晏華斜睨著唐詩,態(tài)度異常傲慢,言語中盡是不屑,“本王等著?!?p> 隨即翻身上馬,在前面開路。
接親的隊伍井然有序的離開了唐府,一路向北。
“好無聊,都沒個人跟我說說話?!?p> 唐攸寧坐在轎子里咕噥,她一把扯下大紅蓋頭,斜插在發(fā)髻中的金步搖左右搖擺,流蘇相碰撞發(fā)出“叮?!睈偠穆曇簟?p> 三日后,一眾人抵達(dá)燕北。
隊伍緩緩行過城中心,慢慢靠近王府,連日來舟車勞頓,唐攸寧疲憊的靠在轎子里搖搖欲睡。
轎子突然猛地一晃,隨后重重的翻在地上,唐攸寧頭腦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隨即從轎子里滾了出來,順勢滾出老遠(yuǎn)。
“搞什么鬼?”
唐攸寧趴在地上哼出一句咒罵,還在云里霧里,抬頭就見一個蒙面人手持利刃向自己奔來。
“我靠”
那蒙面人來勢洶洶,不像是玩的,唐攸寧條件反射的起身拔腿就跑,危急時刻保命要緊!
她一路狂奔一路扭頭看那蒙面人有沒有追上來,好在蒙面人被幾個親衛(wèi)攔住了,暫時沒有追上來。唐攸寧這才松了口氣,長長的衣擺在身后隨風(fēng)飄蕩,畫風(fēng)一時間竟有種莫名的喜感。
當(dāng)她飛奔過一個拐角處被突然伸出來的手給拽了過去,腳底一歪,險些臉朝地把門牙磕掉,好在那人手疾眼快的接住了往地上倒去的唐攸寧。
她下意識的想大喊救命,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那人用胳膊鎖住喉嚨,另一只手趁勢捂住嘴巴。
“……”
身后傳來十分虛弱但卻也在熟悉不過的語氣。
“別喊,是我。”
是晏華!
唐攸寧聽到說話聲很快就反應(yīng)了過來,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頓時欣喜若狂,狠命的點頭。
這波蒙面人來勢洶洶,去也匆匆,他們見勢不對,要么服毒而死,要么手腳利索的逃出生天,不一會兒就死的死,逃的逃了。
晏華突然放開捂著唐攸寧的手,整個人因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而向前倒去,撲向唐攸寧,垂下的腦袋完美的倚在唐攸寧頸間。
唐攸寧轉(zhuǎn)身手疾眼快的抱住晏華,才發(fā)現(xiàn)素日里總是一襲干凈整潔,不染纖塵白衣示人的晏華,此刻他的衣袍已經(jīng)被鮮血染得血跡斑斑,咋一看讓人觸目驚心,潔白的衣袍儼然已經(jīng)變了色,唐攸寧突然覺得自己一襲大紅嫁衣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你沒事吧,怎么把自己搞成這樣?”
然而人已經(jīng)陷入重度昏迷了,自然聽不到唐攸寧多余的廢話,身上還滴滴答答的有鮮血不斷流出,唐攸寧二話不說背起人就往府里沖。
“來人來人,這兒有人受傷了。”
她一路飛奔一路喊得唾沫星子橫飛,成功的吸引了府里百十來口人驚訝的目光。
一個親衛(wèi)上前接住唐攸寧背上的血人,對身邊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會意,立即拉開了因逃命時狂奔而導(dǎo)致發(fā)髻凌亂的唐攸寧,徑直把人拖到后院。
唐攸寧不明所以,手腳并用比劃著,“我……我。”
那個丫鬟對著唐攸寧行了一個禮,道:“抱歉,王妃,得先委屈您一段時日了,府里突遭刺客,而這些刺客來歷不明,個個身手不凡,為了以防萬一他們在回來,只能讓您待在梨院了,您就安心在這里住下來吧,會有暗衛(wèi)保護您的安危的?!?p> 那個丫鬟一口氣說完后就匆匆離開了,留唐攸寧在風(fēng)中凌亂。
燕北王在成親之日突遭蒙面人襲擊,身受重傷。
這事兒沒過多久就傳開了,有人猜測可能是敵國暗地里派人想趁機除去燕北王這個威脅,也有人猜測可能是燕北王的某個對家派人暗算,一傳十十傳百,到了皇帝口中就嚴(yán)重變了味。
御書房內(nèi),和帝陰沉著臉,眉頭緊鎖。
“怎么回事,好好的一個親王封地,說被襲擊就被襲擊,成何體統(tǒng)。傳密令,給我嚴(yán)查此事,參與事件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暗衛(wèi)接到指令,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燕北王府突遭外敵入襲,現(xiàn)在府里亂成一鍋粥。根本無暇顧及唐攸寧這個算不上“名正言順”的王妃,畢竟人家新郎官當(dāng)天不僅沒有親自迎接她進門,她還傷風(fēng)敗俗不知廉恥的背了個男人進來,雖說是個重傷號,但也絕對不是唐攸寧明目張膽與別的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有身體接觸的借口!
唐攸寧又聯(lián)想到唐詩之前苦口婆心教育自己的話,心里的愁滋味愈發(fā)濃郁了。
“要不,趁現(xiàn)在他們無暇顧及我,偷偷跑掉算了?”
唐攸寧叼著她從院子那棵梨樹上扯來的斷枝,靠在椅子上琢磨著到底要不要現(xiàn)在趁亂趕緊跑路。
思來想去終是掐滅了內(nèi)心這個有點小火苗的念頭,從鼻間發(fā)出一聲輕嗔“燕北王是什么人,他能就這么放過自己?”
唐攸寧非常識趣的甩了甩頭,好讓自己脖子上那顆嗜好胡思亂想的小腦袋好好清醒一番。
“算了,還是別自個往人家刀口撞了,我這肉體凡胎怎么敵得過人家的刀劍無眼呢?”
唐攸寧吐出叼在嘴里的斷枝,起身伸了個懶腰,打算移步到院子里烤一會兒太陽。
“咯吱”一聲,朱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毫無征兆的從唐攸寧面前一掃而過,掠起的風(fēng)“啪啪”砸在唐攸寧的臉上,險些傷到她這副花容月貌。
來人正是清和,是她百無聊賴的生活中的調(diào)味劑。
因為偌大個王府唐攸寧目前就只見過這么一個活物。當(dāng)然,門口杵著的那兩個木頭不算。
“清和,下次進門之前記得敲門,好嗎?不是我說你,你家王妃我本來就沒多大狗膽,在經(jīng)常被你這么有意無意的驚嚇一番,日后嚇?biāo)懒嗽趺崔k,記住了沒?”
“是是是,王妃教訓(xùn)的極是,清和記住了?!?p> 清河頭點的跟波浪谷似的,乖巧的模樣讓唐攸寧不禁想起她那個笨同桌,別人說一她從不說二,事事為別人著想,因為這樣唐攸寧沒少“教育”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