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休得拿百姓壓我
林晟伏在地上,好久都未起身。當(dāng)副將林闖扶他起來時,感覺到他身體都在顫抖?!按笕?,您這是怎么了?”
“沒事兒,就是腿軟,說話都費力。剛剛那一番話,掏空了我體內(nèi)的原氣,站不起來了?!绷株扇斡刹肯路鲋?,坐回自己的馬車。
“大人,這事有點邪門兒,據(jù)說皇上身邊養(yǎng)了許多妖人……”林闖剛要說話,就被林晟用手勢打住,“不得亂說,你先回府。派人時刻聽候宇一總管吩咐,有任何需要都滿足,有困難向我匯報,我來協(xié)調(diào)解決?!?p> “是,請大人放心,我一定安排妥當(dāng)。大人您先休息,我讓馬車慢點?!?p> 林闖吩咐完就乘快馬追趕皇上入城的隊伍了。
當(dāng)入城大軍消失在城門之后,林晟才放任自己癱軟在馬車中,他隱隱察覺,這應(yīng)該就是密報中所提到的“丈人吉師”大陣所牽引的天地正氣的力量,果然國師出手非同凡響啊。他何嘗不愿隨大流,交出兵權(quán),不做皇帝的眼中釘。只是,他不能啊,撫摸手腕上的串珠,他的眼神變得溫柔又憂傷。
林晟給皇帝安排南苑作為行宮,在宇一的打點下,司馬桓居然挑不出一絲的錯漏。他現(xiàn)在在書房面無表情地批改奏折,整個書房籠罩在一片低氣壓中。
“聖上狀況如何?”料理完南苑諸多事務(wù)的宇一手里端著一碗紅豆甜湯,正在低聲問留守書房的小徒弟。
“聖上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也沒有喝過一口水,一直批閱奏折到現(xiàn)在。”小徒弟一看宇一回來,仿佛遇到了救星,他終于可以不用再忍受這低氣壓了,雖然皇上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這個時候要是惹怒皇上,那肯定必死無疑。
“你先下去吧,把聖上的寢室收拾妥當(dāng)些?!庇钜磺查_了小徒弟,手托著紅豆湯站到司馬桓旁邊。他舀起一勺香甜的糖水,遞到司馬桓嘴邊:“皇上,您嘗嘗這豫州的赤小豆,熬出來的甜湯香甜而沙滑,老奴在熬的時候就被饞的啊,口水直流?!?p> 司馬桓依然不為所動,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奏折。宇一也沒有收回湯匙的打算,兩人就此僵持著。甜湯的絲絲香氣散發(fā)到空氣中,隨著呼吸進入司馬桓身體,喚起肚子里的饞蟲不安地躁動著。最終,抵不過饞蟲的鬧騰,司馬桓喝了那口甜湯,果然香味濃郁,回味無窮。
宇一嘴角含笑,既然喝了甜湯,這事兒就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宇一端來甜湯的時候是剛出鍋沸騰著的,現(xiàn)在涼的差不多了,正是口感最佳的時候。他便一勺接一勺的往司馬桓嘴邊送,喝完甜湯,司馬桓終于也把所有的奏折看完。他起身伸了伸腰,起身便看到宇一已經(jīng)換上了一杯花茶。司馬桓冷哼一聲,這幫大臣總說總說自己心思難猜,哪里難猜,這宇一不是所有的都猜中了。雖然有些不滿,但他還是接過茶盞,慢悠悠的喝起來。
宇一聽到這聲冷哼,知道司馬桓身上的那股別扭勁兒又上來了,吹毛求疵的毛病一犯就很難好?!袄吓。谥髯由磉呥@么些年,眼里心里全是主子??吹竭@赤小豆可愛,就曉得主子一定愛吃。這院中茉莉花開得如此好,就想著主子一定愛喝?!?p> “就你會說話,前些日子太后宮里說缺一個幫太后讀書的人,你就去吧?!?p> “折煞老奴了,老奴哪兒輪得到給太后念書聽啊,老奴大字都不識幾個,就是一個白丁,哪會念書啊?;噬鲜情e老奴多話,老奴閉嘴便是?!?p> “哼,算你識趣?!彼抉R桓走到書房一側(cè)的榻上,倚靠著軟枕,閉目休息?!澳阏f,這林晟如何解決?”
“老奴覺得聖上才智過人,一定已有辦法?!庇钜还蛟陂竭?,替司馬桓捏肩捶腿。
“你把林晟叫來,孤要見他?!?p> “惹?!?p> 司馬桓的命令一出南苑,就以最快的速度到達林晟府邸,林晟火急火燎趕來時,司馬桓剛剛喝完茶。
“微臣拜見陛下!”林晟跪地不敢起身。
“起來吧,免得你腹誹我刻薄寡恩。今日在城外,你口口聲聲讓我三思。我三思過了,你這五萬士兵必須收歸中央軍。至于你說的山匪之事,孤讓中央軍另派人手接管?!?p> “皇上,您有所不知,這山匪雖分散,但是異常團結(jié),神出鬼沒。且都是豫州邊遠(yuǎn)地區(qū)流寇,只會說豫州土話,不會官話。他們曾經(jīng)被中央軍剿殺過,對中央軍異常憎恨。兩方一旦開戰(zhàn),山匪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還以屠村、自殺式襲擊等進行報復(fù)性殺害平民的行為。所以五年前,中央軍才把這剿匪任務(wù)交給了地方軍。微臣用了五年時間,安排內(nèi)應(yīng)、摸透戰(zhàn)術(shù),犧牲了無數(shù)豫州男兒,才把他們打散,就差最后一擊了。沒有這五萬人的威懾,山匪一旦緩過來,臣安排的內(nèi)應(yīng)就會悉數(shù)暴露,要想再清除他們,可就不知道要再犧牲多少人啦!皇上,微臣求您,看在豫州千萬百姓的份兒上,先留下這五萬大軍看守家門吧!等剿匪成功,微臣立馬把這五萬士兵的軍符上交中央軍?!?p> “家門?!國門尚且不顧,何來家門。你找了這么多理由,就是不愿意交出兵權(quán)。你是在藐視孤嗎?”司馬桓怒氣難消,這林晟已然知曉徐州上交了兵權(quán),居然還執(zhí)意要違抗。今日在城門外已經(jīng)饒恕于他,現(xiàn)在居然還搬出百姓壓他,硬要給自己扣上不顧百姓于水火的帽子。好大的膽子!
林晟再次匍匐在地,“微臣不敢啊,微臣只是憂心豫州百姓,憂心您的子民??!”林晟何曾不想交出兵權(quán),何苦承受這雷霆之怒,但是五年精心布局,就差這最后一役,他不想功虧一簣啊。
“你休得再拿百姓之名壓我!你一口一個百姓,你當(dāng)真如此無私愛民?你不是為了你那女兒報仇,你會這么盡心盡力?怎么?想著自己的女兒被一群畜生蹂躪至死,你心中不快?說得好聽,為了豫州百姓。別給孤談什么最后一擊,你這么著急當(dāng)真是最后一擊,還是為了你家中一屆老婦,一個早就該死之的老女人,你卻拿著豫州官兵的命去換她的命?你還有臉把自己說得那么高尚,還不是為了一己私利而已。違抗孤的旨意,你這是不忠;讓父母煎熬受苦,你是不孝;不顧邊境士兵安危,你這是不義;你為一己私利,卻拿整個豫州城做借口,你這是不仁。你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哪有臉面再提豫州百姓!”司馬桓這次是真的怒了,好個林晟你一個自私自利之人,還處處拿子民百姓出來施壓于我,是真的找死。
林晟聽完身體一震,好個雷霆之怒。為了這次出征,讓豫州增添多余賦稅,借著出兵的理由,收歸地方兵權(quán)。這些地方軍,是他們這些地方官省吃儉用養(yǎng)出來的,就這么一句話便硬要收回。他們在高位者,想要得到的東西,只需發(fā)號施令即可,何時管過百姓疾苦。一個一國之君,卻如此刻薄,枉為一國之君。他怎么能如此說自己的女兒,她是那么孝順可愛,豫州城誰不夸贊她善良美麗。慈愛的母親因為女兒去世而一病不起,纏綿病榻。她們倆是這兩個世界上他最愛的女人。而眼前這位一國之君,竟然用如此惡毒的語言重傷她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回稟皇上,小女的確是被山匪所害,臣母親也的確需要山匪盤據(jù)地的三葉參救命。但是這豫州城,被山匪所害的良家婦女,何止微臣小女一個,微臣為自己女兒報仇沒錯,但何嘗不也是為豫州城無數(shù)百姓的愛女不再受辱!百善孝為先,何況臣舉孝廉而為官,怎能眼睜睜看母親死?皇上!要是先皇在世,您難道不為他求醫(yī)問藥?您猜忌奚落臣,臣自當(dāng)應(yīng)該受著。但是,您如此辱罵微臣母親,恕微臣難以接受。身體發(fā)膚皆受之父母,為人父自當(dāng)為兒女遮風(fēng)擋雨,所以這弒女之仇臣一定會報,臣也不能看著自己母親這么死去,如若臣什么都不做,何異于弒親之罪?!币煌ㄅ叵?,林晟終于冷靜了下來,“臣自知有罪,死不足惜,但懇請皇上放過臣的家人?!?p> “放肆!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想死,那就去死吧。來人,押下去,明日問斬?!薄皬s親之罪”仿佛一道閃電瞬間擊中司馬桓的心臟,這四個字一直在腦中徘徊,果真是活膩了,敢當(dāng)面辱罵他,要死是吧,那就去死吧。
宇一站在一旁,揪心無比。林晟一來他便提醒,千萬不能惹皇上動怒,哎。偏偏這個時候的皇上,最喜歡往人傷口上撒鹽。林晟也是倔,就被罵幾句而已,何苦這個時候頂撞皇上。宇一攔住沖上來的張揚,這時候可不能再沖動了。
“皇上息怒啊,想必林大人也是憂慮林老夫人病情,才出言頂撞,皇上您就看在林大人剿匪有功的份兒上,網(wǎng)開一面吧。林將軍,何苦懲這一時口舌之快。還不快認(rèn)罪?”宇一不斷的給林晟示意,希望他能快快服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