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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當(dāng)?shù)谝慌乒?/h2>

第四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當(dāng)晚月色果然同宇一預(yù)測的一樣,明亮皎潔,整個京城都浸潤在月光中,黑色的屋檐上籠著一層白紗。兩個黑影在屋檐間快速移動,如果細(xì)心就會發(fā)現(xiàn),在他們周圍還有很多黑影也跟著移動,始終把這兩個黑影圍在中間。

  宇一帶著司馬桓左躲又閃,很容易地進入大理寺衙門,停在刑房之外。何進已在這里等侯多時,接到宇大總管消息的時候,他還有些慌張,著急安排迎接。結(jié)果傳信之人讓他什么都無需準(zhǔn)備,只要到時候帶路就行,不得驚動任何人??磥砺}上是要私訪,何進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不過還是天一擦黑就在刑房門口等著了。

  何進看見面前兩蒙面人腰間的接頭令牌,確認(rèn)身份后下跪請安,“微……”他被宇一一把攔下,并悄悄示意他不要多言。

  何進轉(zhuǎn)身前面帶路,把他們帶進了刑房。刑房早已點上熏香,鄧彧也換上了干凈的囚服,梳理了頭發(fā)。雖腳上依舊帶著鐐銬,但好歹在房中也能自由走動幾步。

  司馬桓很自然的走到了何進安排好的桌案前,他停在那里,打量起桌上的物品,也并未坐下。宇一立即讓何進屏退所有人,自己和何進守在門外。

  “何大人,今天之事請務(wù)必不要走漏任何消息?!庇钜唤裉煨那楹芎茫@月色是真的美啊。真的是很久都沒有和皇上一起外出了,宮中待的久了還真的是羨慕外面的生活啊?;噬系男乃?,是越來越陰沉了,真的是讓人操心啊。鄧將軍這一走,怕是連皇上內(nèi)心最后一絲柔軟都要消失了。以后該怎么辦呢?不能再這么陰郁下去啊?;厝ズ突噬险f說,再選些美人入宮吧。

  “惹,下官都已安排妥當(dāng),宇總管請放心?!焙芜M見宇總管沒有繼續(xù)聊的意思,也就安靜的站在一旁,數(shù)數(shù)地上的螞蟻。

  審訊室內(nèi),司馬桓上下打量著鄧彧。這位從小教自己騎射的叔叔如今也滿鬢白發(fā)了,不過眼睛依然有神。

  “末將叩見皇上,皇上萬壽無疆。”鄧彧知道他一定會來,本來準(zhǔn)備了很多話,但是見到司馬桓的那一刻,他知道,沒有說的必要了。

  “起來吧,孤知道你受苦了?!彼抉R桓難得漏出微笑,其實他真的挺喜歡這位叔叔的。

  “末將只是不明,一定要做到這個地步嗎?末將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告老還鄉(xiāng)了?!编噺鹕恚膊豢蜌?,直接坐到了司馬桓對面。

  “鄧將軍,不是我要做到這個地步,是您這人證物證具在,我要怎么保您?我知道,你未必要反,但是你的確有反的實力不是嗎?”司馬桓勾起嘴角,也坐下,剛剛的微笑早已不見,只剩下滿眼的嘲諷定定地看著他。

  “所以這就是最好的選擇嗎?只要陛下要求,末將肯定毫不猶豫的交出兵權(quán)。”

  “可是你的追隨者呢?他們會甘心嗎?鄧將軍,你明明知道君王忌諱,可你卻一再觸碰我底線,現(xiàn)在還理直氣壯的來質(zhì)問孤嗎?”司馬桓怒了,他最看不慣的就是鄧彧的正義凜然、一心為國的樣子,太刺眼。而他所護衛(wèi)的國是自己的國還是父王的國?

  “聖上,我這些年帶兵守在邊疆,堅守著寸土不讓,就是不想看到先皇辛苦打下的江山,被外族侵犯分毫。我的一片忠心,最后換來的是意圖謀反,這讓我如何甘愿。末將只想知道,聖上,您為何不愿信我?!彼抉R桓雙手緊握,這究竟是為何?

  “因為你效忠的國,不是我的國,而是父王的國。”司馬桓真誠的看著鄧彧,其實哪怕鄧彧說一句,他忠心護為的是自己,那他就會立刻命令徹查此案,還他清白。可是他沒有,他至死說的還是替父王守護江山,而不是為我的江山。難道在這群老臣眼中,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比不過父皇嗎?也得不到他們的認(rèn)可嗎?整天先皇掛在嘴邊,先皇、先皇,可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臣守護的國是先皇的國,不也是您的國嗎?在末將心中,這根本毫無區(qū)別啊!”鄧彧覺得可笑,十分可笑,自己終究還是死于“前朝老臣”這幾個字嗎?

  “鄧將軍,對孤來說,卻是失之毫厘謬以千里?!贝藭r的司馬桓語氣異常冰冷,他已經(jīng)瀕臨暴怒。有一絲白光進入司馬桓眼中,瞬間消失,他提筆,“我會看在您一片忠心的份上,只株您本家一族,其他人員都不會因此案受到牽連?!币坏缆}上親筆諭旨留在桌上,鄧彧看到司馬桓背后有個白衣虛影沖他笑了笑,吳老板。所以皇帝原本的心思,是株連九族嗎?

  “他娘的,雖然不甘心,算了,你們慢慢玩吧,這大魏不管是你們誰的,都與老子無關(guān)了。微臣恭送皇上?!编噺嵵氐叵蛑抉R桓叩首,等他行抬起頭,司馬桓早已離開。

  鄧彧看著空空如也的刑房,內(nèi)心終于釋然了,他肆無忌憚的笑,笑到最后嚎啕大哭。

  在永安當(dāng)?shù)目头績?nèi),吳靜琰被噩夢驚醒,夢中阿耶被抓,哥哥們都在哭喊。但是自己一動不能動,沒辦法上去幫他們,只能無助的哭喊。她也很快把自己哭醒了,“啊,還好是夢。”吳靜琰安心的拍拍胸口,準(zhǔn)備叫丫頭進來,剛一出聲就發(fā)現(xiàn)這個房間不太對,這不是自己房間。

  睡榻、多寶閣、茵席都沒有見過,記憶慢慢回歸大腦,原來不是夢啊。阿耶對她說的話逐漸清晰,阿耶好像知道會出事,她聽到了院子里的哭喊,不行,阿耶不能出事。

  吳靜琰掀開被子,沖出了房間,她要去救阿耶。她跑出庭院,不知要往哪里走,天已經(jīng)黑了,借著月色她四處尋找大門。她聽到了泉水的聲音,那里或許會有出口,便尋聲左拐進入到另一個庭院。這里四周都是郁郁蔥蔥的樹,空氣中隱隱有些香味飄蕩,應(yīng)該是這些樹散發(fā)出來的。她開始放慢腳步,尋找著聲源,她終于在樹叢中找到了那泉水。

  吳靜琰來到泉水邊,原來這是一座石砌的假山,怪石嶙峋,藤蔓攀爬,苔蘚翠綠。兩棵小松樹屹立山巔,一泉飛瀑從松樹邊垂直而下,被突出的山腰接住,分散成形成三條汩汩溪流,不同流向的穿過小橋、涼亭,流入山腳鋪滿的黑色鵝卵石中,浸入地下消失不見。靜琰被這水吸引力,在邊塞生活的幾年,她太知道水的珍貴,如果有這么一泉水,那阿耶就不用辛苦地帶著士兵掘井了。阿耶,阿耶~~你在哪里!靜琰蹲在泉水邊大哭,沒有出口,她該怎么辦,她能怎么辦?

  “別哭了,很吵。”不知何時,吳銘站到了她身邊,他輕輕撩起泉水,灌溉山澗青苔。

  “你是誰?”他是被一個老頭迷暈的,那這人是他口中所說的吳老板嗎?那這里是他們說的永安當(dāng)?“你是這屋子的主人嗎?你就是吳老板是嗎?你的管家能夠把我?guī)ё?,那你肯定也很厲害,求你,我求你救救我阿耶吧!”靜琰抬頭請求這位像從畫里走出來一樣的男子,月光下的他看起來如此不凡,高貴脫俗,他肯定有辦法幫自己的。

  “這是你阿耶的命,幫不了。”吳銘看了一眼她的沒有穿鞋的腳,“進屋里說吧?!鞭D(zhuǎn)身出了院子,自顧自地往前走。

  靜琰趕緊跟隨他的腳步,他們來到了一排庫房前面,吳銘手一揮,庫房中部憑空出現(xiàn)一道門。靜琰驚訝的張大嘴,這人是妖怪還是神仙?會法術(shù)嗎?

  “你阿耶沒有告訴過你,這個世界上還有修者這件事嗎?”仿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男子開口嘲笑。

  “阿耶說過,但是我沒有見過,驚訝一下表示對你本事的認(rèn)同,你又何必與我一般計較。而且阿耶說了,修者的世界和我們不同,他們保衛(wèi)普通人遠(yuǎn)離那些奇怪的力量,所以相信的人越少,證明世道越是太平。所以,你嘲笑我無知是不對的?!膘o琰最不喜歡別人小看自己,是修者有什么了不起,我還是劍客呢。

  “小小年紀(jì),嘴倒是挺利索?!眳倾懶α诵Γ€真是個有趣的小孩。

  “哼,我今年十歲了,不小了?!膘o琰趕緊跟上吳銘腳步,誰知道這門什么時候會消失。以為進門之后是黑乎乎的甬道,但是一跨過那個門檻,他們就進入了一間華麗的房間。房里到處擺放著寶石,多寶閣上有各式的珊瑚和珍珠,坐榻上鋪的是白狐毛皮,就連桌上的筆也有鑲著綠松石和瑪瑙。

  “阿耶說,修者都清凈無為,無欲無求,可是你這滿屋子的珍寶,也太招搖了吧。這要是在塞外,不知會遭來多少馬賊?!膘o琰一臉鄙視的看了看吳銘,坐到了白狐皮榻上,還別說,真的很舒服。

  “哦,沒想到你小小年紀(jì),知道的還挺多?!眳倾懽剿龑γ妫_始煮茶。

  “吳老板,您一定有辦法救阿耶的吧?”靜琰乖巧的沖吳銘眨眼,她相信,面前這人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我最后說一遍,你阿耶我救不了。你只能去求皇上,讓他開恩。”

  “我沒有見過皇上,你能帶我去見他嗎?”

  “把你帶到他面前沒有問題,只是,見到他的下一刻,你這條小命也不保了。你阿耶應(yīng)該告訴過你,作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個道理吧!還記得你阿耶臨時前,對你的交代嗎?”

  “記得,阿耶讓我不要尋仇?!膘o琰回想起阿耶的話,就很心酸難過,他是甘愿去死的。

  “既然是你父親的遺愿,你就乖乖按照你父親的期望,好好活著吧。不要介意生死,這世間,最該看淡的就是生死?!眳倾懓阎蠛玫牟璧拐迦氩柰?,放在靜琰面前。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人會死的。我隨阿耶在邊關(guān)打仗,每次出戰(zhàn),都會有很多陪我玩的哥哥戰(zhàn)死,我每次都哭的很傷心。阿耶說,他們?yōu)閲覒?zhàn)死,他們是幸福的,因為國家會記住他們,百姓會記住他們。被人記著,就是永生,何懼生死?!膘o琰擦了擦眼淚,“你不要以為我什么都不懂,阿耶的話我都懂的??墒?,吳老板,他們的死真的會有人感激嗎?會有人記住嗎?我阿耶是英雄,可是,沒有人感激他,皇帝要殺他。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哥哥們,沒有百姓記得他們的名字。連將軍府的管家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根本沒有人在意的,沒有人在意?!膘o琰越哭眼淚越多,她難過,比任何時候都難過,她從小被教育的忠君愛國,可是,這君,卻要殺她阿耶。

  “他們有名字,他們的名字叫英雄,叫戰(zhàn)士,叫將軍。會有人記住他們的名字,比如說你,你阿耶,他們的父母,他們會永遠(yuǎn)記得這些人的。”吳銘在心中感嘆,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聰明很多。吳銘又重新給自己煮了一壺茶。

  “可是記憶中的阿耶不會抱我,不會再教我舞劍,我不要阿耶只活在記憶里,我要他真的活著。”靜琰眼睛都快哭腫了,眼淚還在不停地掉。吳銘沒有打擾她,讓她盡情的哭。他在等藥力發(fā)作,小女孩最煩了,不能打也不能罵,那就只能用毒了。果然,沒過多久,靜琰逐漸失去意識,昏睡了過去。

  “劉管家,把她帶下去吧,讓她好好睡一覺,真的太吵了。”吳銘叫來管家,讓她趕緊把人帶下去,就讓她睡到事情結(jié)束吧。

  鄧彧被抓的第三天下午,京城各處張貼皇榜:護國將軍鄧彧受奸人蠱惑,意圖謀反。聖上感念護國將軍立功無數(shù),遂從輕發(fā)落,只株連一族,于明日朱雀門外斬首。其他族人親眷下屬概不追究。

  皇榜一出,便被圍的水泄不通,眾人議論紛紛。大多數(shù)百姓最開始不相信護國將軍謀反,但是受奸人蠱惑之說言之鑿鑿,越來越多人接受了這一說法。大家都開始罵這奸人,是他害得護國公一家受難,護國公多好的人啊。當(dāng)晚,整個京城都在惋惜,甚至有人酒館喝醉之后為護國公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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