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他鄉(xiāng)有媛傾芳心

　　重慶五里店，人聲嘈雜。鑫山制藥有限公司的研發(fā)科辦公室里，一個人翹著二郎腿，正聊著QQ，時不時對著電腦屏幕傻笑。門口一位二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敲門，問道：“請問您是錢主任嗎？我是的新來的實習生，人事科安排我到您的部門實習?！?p>　　錢望抬頭望了望這個姑娘，身材不高，眼神透露著半分膽怯，雙手抱著一份人事科開過來的《實習學生介紹信》，站在門口發(fā)抖。錢望沒有叫她進來，也沒有叫她離開，放下手里的鼠標，撥通了人事科的電話：“喂，我都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想的？研發(fā)科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完全沒有事情做，科室都要撤銷了，還給我安排實習學生來干什么啊？陪我聊天??？還有，我哪里是什么主任??？發(fā)工資的時候，怎么就沒有按照科主任的級別發(fā)給我啊?”電話那頭也不敢多說，只是說這是單位領導的安排，請遵照執(zhí)行就是。

　　錢望丟下電話，扭頭對小姑娘說道：“進來吧！叫什么名字？學什么的？我先給你說，在這里實習是學不到東西的，先自己找點事情干，不要打擾我上網(wǎng)就好！還有，以后不要叫我主任，我叫錢望，就叫我名字或是望哥吧。”那姑娘這才小心翼翼的走進辦公室，緩緩說道：“錢主任...哦不，望哥，我叫吳媛媛，重慶藥劑校的?？茖嵙暽?。”錢望沒有理她，又對著電腦聊了幾分鐘QQ，把電腦一關，起身說道：“我出去辦事，你自己想干啥就干啥，下班記得鎖門。”說完，轉(zhuǎn)身走出了辦公室。

　　轉(zhuǎn)過樓道，錢望下樓來到二樓的總經(jīng)理辦公室。秘書放下手里端著的咖啡，在門口攔住錢望，說找?？傂枰崆邦A約。錢望沒有理她，直接過去敲門。錢望進門后，看見肥頭大耳的?？傉稍谄ひ紊虾炔杩磮?。?？偺ь^看見錢望進來，趕忙放下手里的報紙，招呼他坐下，并叫秘書給他泡了一杯茶。

　　錢望坐下，對總經(jīng)理抱怨道：“?？?，我想把目前的工作給您匯報一下。您也是知道的，現(xiàn)在新藥申報審批的工作基本就停止了。我們單位本來就是小企業(yè)，研發(fā)科的人都走光了，現(xiàn)在只剩我一人，完全沒有事情干！”

　　牛總把茶杯遞給錢望，微笑道：“錢望，你是人才，華西畢業(yè)的本科生，在我們單位應該算是高學歷人才！目前我們公司新藥申報方面的工作確實進展緩慢，藥品注冊難度很大，但我相信這一定也是有個期限的嘛?，F(xiàn)在我們就要耐心等，等到國家有新的政策出臺后，就一定會有所改變的?！?p>　　錢望抿了一口茶回答道：“牛總啊，我都這樣耍了半年了，完全沒有事情做。每月收入也就800元，生活的壓力很大啊！要不牛總把我換個崗位？比如質(zhì)檢科、生產(chǎn)車間都可以啊！”

　　?？偸掌鹦θ荩f道：“質(zhì)檢科、生產(chǎn)車間工作多辛苦??？再說，崗位怎么是說換就能換的？你換走了，研發(fā)科不就倒閉了嘛？你再堅持一段時間。至于待遇嘛，這是公司文件規(guī)定了的，有標準可參照，你可以到人事和財務部門查一查。你沒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就回辦公室吧，我還有重要事情要做?！卞X望隨即起身，?？偪粗X望繼續(xù)說道：“錢望，公司有規(guī)定，不能穿短褲上班。你是研發(fā)科的負責人，要維護公司的品牌形象嘛！”

　　走出總經(jīng)理辦公室，錢望自言自語道：“面帶豬相，心頭嘹亮！你他媽坐在辦公室吹空調(diào)，老子坐在頂樓，氣溫四五十度，連風扇都沒有一個，還不讓穿短褲。他媽的什么質(zhì)檢科、生產(chǎn)部門工作辛苦啊？不就是怕老子知道你們回收過期藥品嘛！給老子惹毛了，老子把你幾爺子全部舉報。”走回辦公室，錢望愣住了，還以為是自己走錯了房間。

　　鑫山制藥是一家私人企業(yè)，屬于鑫山集團的子公司。鑫山集團大老板是山西的一個煤老板，因為前幾年做藥是暴利行業(yè)，于是就拿了兩千萬在重慶五里店投資建了一個制劑生產(chǎn)廠，聘了這個姓牛的胖子當分公司經(jīng)理。又拿了十幾個藥品的批件，就開始生產(chǎn)了。頭幾年也還賺了幾千萬，這兩年就經(jīng)常被查，企業(yè)也走起了下坡路。

　　錢望走回辦公室，看見桌上原本散亂的報紙，已經(jīng)整齊疊放在一起；文件柜里的文件盒也排列有序；本來鋪滿灰的辦公桌和電腦變得一層不染。錢望正在納悶，一個身影從辦公室外鉆了進來。吳媛媛提著一把拖把，正準備進來拖地，一看錢望回來，立即放下拖把說道：“望哥出去辦事累了吧，你快坐下，我給你倒杯熱水！”

　　原本憤怒的錢望，火氣消去了一大半，心中浮出一絲絲喜歡。他望著這個剛來的實習生，稚嫩的臉龐，羸弱的身體，無邪的雙眼，說道：“看來你還挺愛勞動的嘛！以后辦公室的衛(wèi)生，你就全包了！在我這里實習，除了掃地，其他的什么也學不到！我勸你還是換個部門實習吧！”說完呵呵的笑了。

　　吳媛媛看著錢望，也調(diào)皮的笑了，說道：“我能學到掃地，這就已經(jīng)不錯了！古人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是吧？”

　　錢望微笑說道：“你那么喜歡掃地，好久走我家去，幫我把家里也打掃一遍嘛？”

　　吳媛媛狡猾一笑，說道：“你家我是不敢去了！怕你老婆發(fā)現(xiàn)了誤會！再說，望哥作為研發(fā)科的領導，工資肯定不低，住的肯定是豪宅，我哪敢進去?。　?p>　　錢望苦笑道：“我說了怕你不信。我哪是什么領導啊？現(xiàn)在一個月的收入只有800元，不要說老婆，我就連女朋友都沒有，沒有錢還有資格談戀愛嗎？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白天做人，晚上做鬼’。白天上班坐辦公室，電話電腦，看似非常體面一個白領，下班后只有把手機一關，窩在家里醉酒。我一個月的收入800元，房租用去200，只剩下600元生活費，平均每天才20元。所以我的QQ說說留言是‘我只要不吃不喝200年，就可以買一輛自己喜歡的寶馬760了！’”

　　吳媛媛托著腮，瞪大眼睛望著錢望，問道：“每天才20元，怎么夠用?。吭僬f200元，也不可能租到房子吧？”

　　錢望喝了一口水，繼續(xù)緩緩說道：“在五里店租房子，200元是肯定租不到的，我租在寸灘，離這里有6公里左右，每天上班走路要走1個多小時，早晚來回就是3個小時。重慶的天氣你是知道的，遇上陰天還好，要是下雨或晴天，那真是要被冷死或熱死。房子是清水房，前陽臺下面是鐵路，后陽臺下面是墳墓。除了水電氣通了，其他什么也沒有，床都是我自己買的二手床。整個小區(qū)只住了兩個人，就我和斜對面那幢3單元4樓的一個裝修師傅。我有臺不能上網(wǎng)的破電腦，孤獨無聊，每天就租影碟回家看。有一次租了一部鬼片，結(jié)果把自己嚇得睡不著。再后來，每天晚上就靠著酒精的麻醉，才能睡去?！?p>　　吳媛媛眨了眨眼睛，關切的問道：“望哥，聽你口音不是重慶人吧？你在重慶沒有朋友同學嗎？為啥不找他們一起玩玩呢？”

　　錢望笑道：“我老家是四川廣漢的，在重慶有兩個大學同學。之前一段時間，我們也一起耍過，一起吃燒烤喝啤酒，唱KTV等。但是每次玩最少都要花一兩百元，每次讓同學付錢又不好，自己付錢又承受不了。所以后來我就漸漸的推托，騙他們說自己有事不能出來，慢慢地就疏遠了！”

　　吳媛媛嘆了口氣，笑道：“望哥，我也是四川的，我老家在宜賓。要是不嫌棄，交個朋友，以后如果感覺空虛寂寞冷，就給我打電話，我來陪你，我們?nèi)ズ缺阋说钠【?，吃便宜的麻辣燙如何？”錢望笑道：“好?。　敝链耍嘶ハ嘤衷黾恿藥追趾酶?！

　　這日周末，太陽升得老高，陽光繞過鐵路上的電線桿，鉆進窗戶。錢望昨夜的酒還沒醒，把身一翻，避開陽光，繼續(xù)睡覺。手機響了，錢望閉著眼，把手機放在耳朵邊上：“望哥，你在重慶撒？晚上出來喝酒！”

　　重慶人喝酒和成都人喝酒是很不一樣的。重慶人豪爽，但滿口臟話。一般都是先給自己倒?jié)M，然后說道：“今天嘿高興，老子這杯就先干了，日媽你們龜兒子隨意！”然后仰頭把一杯酒干了。成都人喝酒講禮貌，但是不爽快。一般是端起杯子，溫柔客氣的說道：“朋友，來嘛，喝嘛，整嘛，又不是毒藥，怕啥子嘛......”說了半天，結(jié)果一小杯酒，半個小時都還沒有喝下去。所以說巴蜀一家人，性格完全不同。

　　傍晚時分來到觀音橋，錢望看見鐘瀟兩手提滿了口袋，LV、迪奧、香奈兒、愛馬仕等等。他身旁還站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長得并不漂亮，但是打扮極其講究，臉上的粉有一寸多厚，穿了雙一尺高的高跟鞋，不停的用手擺弄著金毛獅王一樣的頭發(fā)，一身白色的連衣裙迎風飄揚。兩兄弟見面異常激動，像麻花一樣緊抱在一起，嘴里還不停說道：“好兄弟，我想死你了！”。隨后鐘瀟給錢望介紹旁邊這個女士：“這是我的未婚妻，名字叫張麗。還記得‘愛你椒椒’火鍋店吧，以前讀書時我們經(jīng)常去吃的，她爸就是那家火鍋連鎖店的老板。他哥哥還是當年監(jiān)考你的張老師，還記得吧？”錢望點點頭，向張麗微笑打了個招呼。

　　錢望看了看時間，提議道：“我?guī)銈兌蝗ゴ牌骺诔曰疱伆?，那邊有一家味道特別好?，F(xiàn)在從觀音橋坐輕軌過去很快的，非常方便！”鐘瀟忙答道：“走走走，我們好好去喝幾杯！”張麗在旁邊對鐘瀟抱怨道：“老公啊，咋們車停在這不遠，我們就開車過去吧，坐輕軌還要走那么遠，今天人家都累死了！”錢望忙補口道：“你們開了車的啊，甚好甚好，開車去也很方便，一會兒我?guī)贰！?p>　　三人一路上聊著，大約一個小時來到了錢望推薦的火鍋店，銅鍋端上，啤酒滿盞，不再贅述。錢望一邊吃一邊問道：“瀟哥啊，你上次不是開的一個四環(huán)素A4嗎？最近發(fā)大財了啊，又換新車了！”張麗扭過頭，微笑著對錢望說：“望哥，他之前那個破A4，都快被他弄報廢了，不知撞了路牙多少次了，每次喝醉了都還開車，說都說不聽。這個寶馬X6是我的車，我爸送給我的結(jié)婚小禮物。望哥，你幫我勸勸他，叫他以后喝酒就不要開車，小心哪天被那些抓?。　?p>　　錢望不住的點頭，對鐘瀟說道：“嫂子說得對。安全第一，酒后就不要開車！”鐘瀟也微笑道：“望哥，我給兄弟你匯報，我平時喝酒都不開車的。只有一次，因工作上的事情喝了酒，送幾個專家回家，半夜兩點過把車擦掛了一下，小問題。今后不會犯了，別聽她瞎說。今天我和張麗來重慶，是為了買婚紗，下下個月1號，也就是國慶節(jié)，我和張麗要在成都舉辦婚禮，到時候你一定要來哈！”錢望說道，那是肯定的，就算是大地震了，我也要來。鐘瀟笑道：“你娃盡是亂說，四川怎么可能大地震嘛？說正事，我問您錢大主任，現(xiàn)在工作方面又平步青云了吧，混得還開心吧？”

　　錢望喝了一個滿杯，嘆了一口氣說：“兄弟，我不瞞你。我現(xiàn)在工作確實惱火，收入又低，前景又不好。就像曹操說的那個燒烤雞排，食之無肉，棄之有味。我在重慶又孤單，有點不想干了！”

　　鐘瀟聽后，大笑道：“望哥，你怎么不早說。明天趕快就去辭職，回成都找工作。以你的才能，哪里不能找個兩三千塊錢的工作？再不行，退萬步說，你跟著我去跑銷售，也比你現(xiàn)在好上十倍！”

　　張麗冷笑一聲，死盯了一眼鐘瀟說道：“鐘瀟，你不要亂給望哥出餿主意哈！你自己都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盡是亂夸?？?！”

　　鐘瀟又喝了一杯，轉(zhuǎn)移了話題，說道：“望哥，你最近給林啟昂聯(lián)系過沒有啊？聽說他換了一個單位，到了敘永一個私營的小廠上班，還是搞藥物合成。這個私營的小廠收入還不錯，他說第一個月拿上萬了呢！說實在的，他之前那個國營企業(yè)，收入也太低了！”

　　錢望一愣，驚訝的問道：“搞合成，一個月收入能上萬？不是相當于我的十幾倍了？他在哪個單位......”話還沒有說完，錢望的手機響了，吳媛媛打過來的。電話一接通，那邊就說道：“望哥，今天周末，有沒有空虛寂寞冷啊？出來吧，我請你吃火鍋？”錢望回到：“我已經(jīng)在吃了，我大學的一好兄弟和他未婚妻來重慶了，我們改天約吧？”吳媛媛繼續(xù)道：“那正好??！他們來重慶是客，這頓我請。在哪里，我馬上過來？”鐘瀟在旁邊聽到了電話的內(nèi)容，一邊笑一邊問道：“是你女朋友吧？都不帶出看看！不要見外，快叫過來。”錢望解釋說不是女友，只是一個實習生。鐘瀟一邊奸笑，一邊催促說快叫過來！

　　吳媛媛穿了一身清爽的淺綠色運動服，來到火鍋店，看見鐘瀟二人，表現(xiàn)得一點也不認生。鐘瀟連忙起身讓座，安排吳媛媛坐到錢望的身旁。錢望紅著臉對鐘瀟和張麗介紹道：“這是我辦公室的實習生，他叫吳媛媛?！辩姙t一邊微笑，一邊埋頭對錢望細聲說：“這姑娘，不錯不錯?！卞X望小聲回道：“什么不錯？你一天別瞎說！她只是我學生，對我有些崇拜而已！”

　　鐘瀟故意開玩笑，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倒?jié)M，然后舉得高高的說道：“歡迎歡迎，我叫鐘瀟，錢望的好兄弟。妹妹初次見面，不成敬意。我和我未婚妻敬你二位一杯。”錢望的臉更加紅了，就像是擦抹了半斤小米辣一樣，滾滾發(fā)燙，正準備開口，只見吳媛媛端起酒杯站起來微笑道：“瀟哥滿杯??？豪爽！望哥來，我們就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