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可是踏入了靈海境的大修士？”
擋下了爆炸的銀光，那一只庚金之氣凝成的巨手，凌空用靈氣在精鋼劍上刻下符咒的手段，無疑都是利用靈海境靈海外顯之能做到的。
顏管事點了點頭道：“劉兄本來也是半只腳踏入了靈海境的人，可惜當初一戰(zhàn)傷了根基。”
“劉前輩那御劍的功夫，和金行之風的神通，也實在是厲害?！敝芰几袊@道。
劉半瞎平淡道：“一個瞎子，自然只能修修這用頭腦的功法，至于那金行之風，乃是我脈象期獲得的神通，不會因為受創(chuàng)就無法再使用。”
“我這里有些調(diào)氣養(yǎng)息的丹藥，前輩可有需要？”
周良掏出一個小丹瓶。
由于蘇雪羽給的那瓶丹藥丹瓶比較大，帶在身上不適于戰(zhàn)斗，所以他另找了個小瓶子裝了幾粒。
劉半瞎將手擺了一擺：“心意我領了，這些東西老頭子還是有的?！?p> 周良見此間事了，便請辭道：“晚輩告退。”
顏管事叮囑道：“賣油人兇惡強橫，行事切要小心?！?p> 他應聲好，就往大宅處飛奔而去。
沒吃早飯就趕著過來，本想應能及時回去，結果卻被意外拖延了，想來可能盧標等人可能出去執(zhí)行任務了。
回到大宅一看，果然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周良自從院里的籠子里取了只蟾蜍，回到房內(nèi)，取出筆墨紙硯，準備記下今早的見聞，特別是有關賣油人的特點和對惡鬼的認知。
一方面可以和其他剿滅賣油人的隊員交流，并且給邢爺和太守等人的決策提供依據(jù)。
另外一方面，自己也能理一理近來混亂的思緒。
從妖狐事件以來，他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多次戰(zhàn)斗，每一次的環(huán)境和對手都有些分別，如果不及時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很可能會有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心魔。
與妖狐和蜈蚣作戰(zhàn)，都屬于迫不得已，而且它們都是妖獸，除了感到對它們的兇厲感到后怕以外，自己也沒什么別的情緒。
老水鬼也是生死之搏，雖然他是鬼，但周良不免有一種像是殺了人的感受。
水鬼最后解脫的笑容，讓他對沉淪在苦痛中的鬼物，也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
想要讓它們沒有苦痛，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它們魂飛魄散，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
可是那個被蜈蚣魔附體的衙役戰(zhàn)斗后，血流遍地的景象和那猙獰的表情，久久沒能讓周良忘懷。
面對的是一個無辜的人，一個間接因為自己被妖魔所害的人，一個同是血肉之軀的人，若不是苦掌門出手了，周良即便能戰(zhàn)而勝之，恐怕也不能下定決心殺了他。
若有一天，與我親近之人也成鬼成魔，我該怎么辦？
周良不敢細想。
假扮成了老太和熬藥男子的賣油人，簡直和正常的人沒有分別。
就像是內(nèi)心邪惡，帶來災禍的修士。
方才將劍插入小翠的眉心時，周良感覺自己非常冷靜。
因為這是必須的，也是唯一可行的，即便她很可憐。
和姚立戰(zhàn)斗并且重創(chuàng)他時，也非常冷靜，就像面對一個注定的仇敵。
他嘆息一聲：“我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習慣了嗎？”
先生曾經(jīng)告訴自己，若是一個人總是因為必需的原因去做一些事情，就會慢慢地對自己所做之事感到麻木，內(nèi)心再也不受觸動，從而變成可怕的人。
這樣的人終有一天會在權衡利弊中枉顧其他生靈的感受，即便是出于自認為正義的目的。
周良邊思索邊寫，約莫一炷香時間，就書寫完了。
“去走走吧。”
自上山后，還沒有一個人散散心的時候。
寧郡城內(nèi)有條小河，河邊有著最繁華的幾條街區(qū)之一。
他打算沿著河邊一行，然后找家商行把自己這段時間新收集的頭發(fā)賣了。
周良走到河邊時，已經(jīng)是正午，但天色陰沉，日頭并不毒辣。
因為是午飯時間，街上的人也不多。
河水清澈，正是夏季水位較高的時候，有許多小船在上面穿行。
有些船是捕魚用的，漁夫在早間捕魚，然后把鮮魚送去給河邊的餐樓。
還有些則是畫舫，供游玩之人賞景用，多在晚間開船，現(xiàn)在多束于岸邊。
此時有位披著蓑衣的漁夫上岸，進了旁邊的一家小商鋪里，然后打了一瓶醬油出來。
周良恰好經(jīng)過這家商鋪門口，就多看了兩眼。
一眼是因為這商鋪的古怪，那掌柜是個年輕男子，褲腳挽到腿根，露出根根腿毛，架著赤腳癱在門口的搖椅上，夢涎都流到地上了。
另一眼是因為這漁夫的古怪，他瘦的可怕，眼如銅鈴，就像只猴子，徑直地走入了那店里，自顧自地打了醬油，也不與掌柜的知會一聲。
漁夫看到周良往自己這邊望了一眼，就笑著招呼道：“小哥好。”
聲音倒是蠻正常的...周良暗自道。
他也禮貌笑道：“大叔好?！?p> 漁夫仿若自來熟般，湊上來道：“看小哥好像有心事？”
周良有些詫異，但還是頷首：“只是思慮得多些。”
“不如來我船上一賞江景，舒暢心懷?！睗O夫嘿嘿笑道。
原來是想拉客人...
周良問道：“你這不是漁船嗎？”
他從河邊一路過來時，清楚瞧見了這漁夫從漁船上上岸的。
“小哥有所不知，我們都是一條漁船一條畫舫的，賺兩份錢過日子。”
漁夫說著，指著那漁船不遠處的一條畫舫。
這畫舫很新，和那漁船的破舊截然相反。
它有著黃瓦紅柱，船窗上雕龍畫鳳，還結了許多連彩燈。
周良正在猶豫間，忽的聽得一聲驚雷。
這雷響在近處，天空一閃后又迅速暗淡下來，黑云滾滾，看起來將要下傾盆大雨。
進船上避雨也好，周良于是回應道：“好！”
漁夫正要領著他過去，周良又道：
“那店家還在那酣睡，我去叫醒他，別被雨淋了著涼。”
漁夫聞言，哈哈一笑：“那是個怪人，雨中睡覺，正合他心意，小哥不必如此。”
雖然有些訝異，但也不好多說，周良跟著漁夫上了畫舫。
“小哥且去雅間坐著，我去備點小酒小菜，方便你賞景?！?p> 周良剛步入那雅間坐定，雨就嘩啦啦地下了起來。
“和在屋里聽的雨聲有些不同?！?p> 雨水打在江上，卻是比打在泥土上更有一番風味。
他想起了一句詩，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