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黃岑
季鴻升在家里吃了頓熱乎乎的餃子,又補了一小覺。
再睜眼,太陽已經(jīng)在西邊了。
他爬起身,出門的時候妹妹還在后院看書,他拍拍妹妹的腦袋:“等旬休,哥哥帶你去城郊玩?!?p> 又叮囑馬叔晚上鎖好門窗,不需要等他回來,這才去了南巷。
來得有些早,才有幾戶上了燈。季鴻升就在戲臺子那邊看人胸口碎大石,想到邊川敕封之前,鴻臚寺的方大人曾說要來這兒賣藝湊錢,不由得笑了出來。也不知鴻臚寺的諸位同僚,肋排可有這么結(jié)實?
真是一派平安喜樂的好景象。
從十多年前的風雨飄搖至今,京兆不能再經(jīng)戰(zhàn)火了。
年前齊王止步城下,若是他入得京兆,就是這城內(nèi)兩度的罪人;而鼓動他造反的那位,亦是棄百姓蒼生于不顧。
要把這人揪出來。季鴻升想,既然食君之祿,就要謀國安民。
季鴻升給街頭賣藝的幾個攤位都扔了銅板兒,而后又擠到戲臺子前頭,聽上頭的小旦小生咿咿呀呀。
正當季鴻升叫好的時候,身后伸來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頭:“子階兄,在下可找你半天了?!?p> “唐二爺?!彼D(zhuǎn)頭,“對不住對不住,我看這市井煙火氣,心里頭歡喜,耽誤正事了?!?p> “這唱腔。”唐玉嗤笑一聲,“難聽?!?p> 季鴻升趕緊把他扯到人群外頭:“唐二,你砸人家場子呢?”
“我當年在長炘聽過的可好多了,那班主還是個姑娘呢。”唐玉不屑一顧,“你知道那班主是……”
“行了,行了,咱們?nèi)ギ嫎前??!奔绝櫳绿朴裨匍_口貶低人家,趕緊就拉著人上船去了。
這回唐玉沒帶著他去昨個的包廂,而是直接闖了花娘的閨房。
花娘的閨房里頭,還有個油頭粉面的公子。
唐玉一見那公子,就亮出了御前司的牌子,說道:“看見了?快滾?!?p> 公子滾了。
“爺這是第幾回從妾這里趕人走了?”花娘的衣裳還是穿得端莊,桌上有兩碟子點心和一壺酒,想來剛才和那公子也不過是在小酌。
“知道我今個晚上來,你怎么還放別人進來?”唐玉大大咧咧地坐在了那公子方才坐的地方,往杯子里倒了些酒,端起時卻一皺眉,又潑了出去。
“他來有他的事,二爺您來有您的事。”花娘招呼季鴻升也坐下,拿出兩個新杯子,給二人滿上。
“你們畫樓人手不濟嗎?下頭的姑娘不夠接客了?”唐玉質(zhì)問。
“小丫頭們不招待,也輪不著我這半老徐娘?!被镌谔朴裆磉呑拢澳俏还邮窍胗憘€姑娘帶回府里呢?!?p> 花娘把酒杯端到唐玉唇邊:“就跟當初,錦娘被人討走一樣。”
有顯貴人家看上姑娘之后,會把人從畫樓里接出去。守規(guī)矩的另賃房屋,讓姑娘住著;不守規(guī)矩,直接接到府上的也有。
昨晚來的時候,季、唐二人見姑娘們大點兒的看錦娘面善,年紀小的就不認得,唐玉就猜錦娘可能是被外頭的人給包了。
唐玉就著花瑤的手將酒飲下:“誰包了錦娘?”
“黃岑?!?p> 當時的錦娘還叫蘇情,才貌俱佳,雖然在畫樓里還算不上拔尖,但對她有意的富貴公子也不在少數(shù)。但她最后,偏偏讓年近不惑的黃岑黃大人給贖走了。
“黃岑?”季鴻升念著這個名字,“御華門聽訓那位?”
劉本固主持了洪慶二年的科考,黃岑便是那時候的進士,作為劉本固的學生,自然是清流一脈??珊夤庠辏@人認了內(nèi)侍都知黃紋作干爹,被劉閣老在御華門痛罵一頓,自此師生二人分席。
花娘笑問:“大人認得他?”
他無奈搖頭:“耳聞而已?!?p> 唐玉出了畫樓,對季鴻升道:“黃岑其人,季侍郎可不該只是耳聞?!?p> 他訕訕一笑:“黃岑確實是我兵部的人……”
黃大人如今正是兵部武選司的郎中,上午喬允來匯報武官調(diào)動,估摸著就是給黃岑跑的腿。
唐玉挑眉:“那黃岑便交給季大人來查了。”
“季某也只能查查他在兵部的行事……”季鴻升遲疑。
“可如今若是御前司貿(mào)然查他,怕是會打草驚蛇?!碧朴竦?,“而且黃岑和都知監(jiān)還有些聯(lián)系?!?p> 他皺眉不語。
二人上了玉水河上的小船,槳櫓搖動,身后“最是人間銷魂處”的金字招牌慢慢遠去。
季鴻升這才開口:“若是不才有辦法讓二爺光明正大的查他呢?”
御書房里,虞凜正低頭坐在圈椅上,手里捧著本《螢齋夜談》。
可他的心思不在書上,時不時就往御案那邊瞟一眼,看著眉頭緊鎖的虞清晏。
皇帝手上拿著的那份折子是海東來的,封皮上有海東司務(wù)府的字樣,他看著看著,就捏住了眉心。
海東處于江南和冀東的交界處,依山傍海,常年鬧??堋S輨C當年被他爹打發(fā)去江南練水軍,還曾經(jīng)帶著幾萬人馬馳援海東,打退了前來犯邊的???。
莫不是又鬧海寇了?
皇帝放下折子,虞凜也趕緊把目光移回手里的書上。
“你覺得陸泊光此人如何?”虞清晏問。
虞凜放下書,掃視了一下周圍,皇帝應(yīng)該是在問他。
他該如何作答呢?晝間在御射場,虞清晏可是把陸指揮使好一陣夸。
這小子收買人心的本事一等一,虞凜想起當年在長炘的時候,才九歲的虞清晏借著施粥,安撫了一城的百姓。
綏安戰(zhàn)敗后不久,寧王就令朔北侯進攻長炘。
長炘街頭的說書人不見了、賣糕點的人也不吆喝了,戲園子荒了。
只有一個女戲子,在街頭唱著:“殘軍留廢壘,瘦馬臥空壕;村郭蕭條,城對著夕陽道?!?p> 城外是朔北鐵騎,城內(nèi)是殘兵敗將和百姓婦孺。
而且長炘被圍,糧草也斷了。好在這里本來就是輜重中轉(zhuǎn)的地方,軍需還算充足,但也若無援軍,也支撐不了多久。
虞凇在內(nèi)城調(diào)配,加強城防;虞凜帶著白天在城墻作戰(zhàn),晚上就帶一支輕騎小隊去騷擾城外的大營。
可朔北鐵騎是什么樣的防備?虞凜日日圍著大營打轉(zhuǎn),天天都是無功而返。他們的主將大營在最前頭,其他兵士營帳、軍械、馬匹營帳在外圍繞了個圈兒,圍住了糧草營。
虞凜試過在箭頭上點火往糧草營射,可射程實在不足。要燒糧草營,必然要進大軍營地,朔北鐵騎的營地哪里是那么好進的?
小半個月過去,城內(nèi)已是人困馬乏、人心惶惶。
虞清晏自知在戰(zhàn)場上幫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帶人去安撫城中的百姓和守將。
他站在安樂別苑的大門前,看著滿街的人破衣爛衫,其中還有曾在前方戰(zhàn)場浴血的將士。
“世孫殿下?!碧朴窀皆谒叺?,“您就站在這門里頭說吧?!?
f無品良人
唐玉x花娘 封建的社會制度下,階級差異的天塹。 啊,求不得。 ps:花娘沒有很老,三十歲左右,和六叔、唐玉都差不多。只不過這個年紀在畫樓里算大的。 長炘那段,里面的戲詞來自《桃花扇》,感覺還挺應(yīng)景的。接下來要開始扯淡的戰(zhàn)爭描寫了……